贰拾贰

溪澜被称之为最废的神使不是没有缘由的，就比如现在，因为移形换影出错，他只得缩在一片废墟中瑟瑟发抖。

“嘶，热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的人形与兽形不太相符，容颜清俊澄净，身着简单的青绸长衫，如寻常人家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丝幼虎时的形态也看不出来，但除了化形完美，其余也就没什么用了。

任意一只长得略微狰狞的寻常邪崇就能彻底拿捏他。

溪澜是草原出身的虎族，适应不了沙漠的气候，他在废墟中躲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吼道：

“忍不了了！”

吼完，他便放下警惕，低头去翻身上的口袋。

“我记得哥哥给的碧水珠就在这里来着。”

溪潭是山河之灵，对所有的生灵都有着天生的亲和与威慑，溪澜并不知道溪潭的身份有多高，但他能隐约感觉到，他之所以能无所顾忌的摆烂玩乐，正因为溪潭对他的无限纵容。

无论他犯下多大的过错，只要扑进溪潭怀里掉几滴眼泪，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仿若无事发生。

就连饕餮与白泽的战争，也都不了了之。

当初溪潭将这个能随意更改周遭河山的碧水珠给溪澜的原因只是因为溪澜离开了草原，适应不了溪谷间的气候而已。

后来溪澜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扑进溪水间玩耍，这碧水珠也就被他扔到不知道那个地方了。

溪潭知道他日常丢三落四死不悔改，为了不让他再将谷中翻个底朝天，便单独辟了个空间，送给溪澜做仓库用。

在偌大的空间内，千年来的堆积中，找一颗小小的碧水珠，对于溪澜来说……不如原地自杀。

他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类物品，默默将手伸到了另一边。

各类符咒整齐划一地在空间另一侧浮动。

“算了，还是用符……”

拿到移形符后，溪澜将神识收回，正想启动时，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张极其丑陋狰狞的脸！

“……！！！”

他刹那呆若木鸡，连喊叫都忘了怎么出声。

此刻，他的视线像是被粘在那具不成形状的尸体上，尸体忽远忽近，溪澜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其上因失水严重而形成的道道如树纹般的凹痕，等目光再次拉远，模糊之间，只见周遭皆是隐隐约约的黑影在慢慢逼近。

那是无数同样因失水严重而不成形状的尸体！

知觉终于回归，溪澜浑身发凉，向后跌坐于地！

“哥哥！！！”

带着哭腔的求救自他口中喊出，须臾之间，他便如置身旧日溪谷之中，同时，一只手自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我在，莫哭。”

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溪澜慌忙缩在溪潭的怀中，方才的恐惧尽皆烟消云散。

“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好丑。”

眼角的泪被溪潭轻柔地拂去，溪澜感受到溪潭的安抚，下意识地偏头蹭了蹭，未了还不忘大吐苦水：“沙漠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哥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溪潭一袭如水织就的青衫，面目凝重地看向已重归荒芜的沙漠，眸中的怒意显而易见：“伊尔伊罗……”

“哥哥你说什么？”

溪潭说的太轻，轻到溪澜耳边只余隐约风声，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略显疑惑。

“没什么。”

溪潭低头，浅青的眸子中满是不悦：“溪澜，你又擅离职守了。”

溪潭生于溪谷，白发青瞳，为山河显形之貌，他从来没有在溪澜面前动怒过，是以溪澜从来都不惧这位温凉无尘的山河之灵，但万物终究生于山河，山河一怒，众生惶恐，纵然溪澜与溪潭朝暮相处千年光影，此刻也忍不住生起戚戚之意，当即便要伏身跪拜。

“罢了。”

溪潭在溪澜跪拜的那一刻将他搂于怀中，随后他收敛气息，叹道：“谁让我惯坏了你呢。”

溪澜尚且处于失神之中，并未察觉出这句话中蕴含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