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列传·四·血色笼罩（5）

卧室里，牙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只剩下毛的尖端还有些濡湿，他努力不去思考，面对自己的恐惧。风被抓走和关在牢房里的情景一遍一遍的在他脑子里回放着，使他手脚发软，他更用力的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他仿佛是感觉到心里的两根什么东西断了一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向他袭来，他不得不担心起哥哥们是不是出事了。他在恐惧和担心中艰难的抉择着，最后还是放不下他的哥哥们，他拖动着沉重的双腿，缓缓走向门把手，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着，他轻轻拧开门把手。

哪怕一下也好……偷偷出去确认一下他们的情况吧。他轻轻的把门关上，然后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从后门溜出。

此刻已经是夜幕时分，满天的星光照耀着地上奔跑的狼人。他气喘吁吁的在庄园的小路上奔跑着，不安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慢慢啃噬着他的心灵。

他感受着那股不安的感觉逐渐逼近，像一只拳头一样紧紧攥住他的心。他来到一个岔路前，借着微弱的夜色，他看见其中一条路的地上有一条隐隐的血痕。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他缓缓的走了过去。他一步一步的慢慢前行着，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永远不想去查看前面有什么东西。然而，鲜红色很快映入眼帘，在那片鲜红的正中是安然躺着的紫狼兽人，已经死去多时。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血泊里炎的尸体时，牙还是在一瞬间崩溃了。他走上前去，跪倒在炎面前，把头慢慢埋进炎的肚皮里。炎肚皮上的毛冷冰冰的，已经略微有些僵硬，丝毫没有小时候让牙枕在自己怀里时那般温暖又舒适。牙回忆着从前快乐的时光，不禁流下泪水，他最后一次亲密的匍匐在炎的肚皮上，在心里告别着，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声哭泣出来。

过了一会，他慢慢从炎的身上起身，嘴唇已经留下一个红色的深深的牙印。他看着继续延伸向前的血痕，似乎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是浑浑噩噩的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他停顿了许久，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那道铁门，眼前是已经失去生机的、仰躺着的庄和伏在地上的爪。

他径直冲向了庄，用力的摇晃着庄，丝毫不在乎血迹沾染在自己的衣服上，可无论怎么摇晃庄都没有反应，只是毫无生气的低垂着头。牙终于无法忍受，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而出，他放声哭泣出来，绝望的嘶吼着，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夜空里苍凉的回荡着。他紧紧拥住庄的身体，似乎在期望这样就可以让庄重新睁开眼睛，笑着安慰他，但他却也知道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他轻轻的放下庄的身体，身体慢慢瘫软下来，直接躺在了地上。他看着身旁的庄，突然发现了那几道夺走庄生命的伤口。

牙这……这是……

牙惊惧的看着那几道伤口，声音都颤抖了几分，惊得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

牙不，这不是真的……

庄的腹部上，五道伤口短小却深入，彼此之间间隔只比一般人的手指间略宽一点。

牙这……难道是……

牙继续不自觉的后退着，离庄的尸体保持着一段距离。那几道伤口是谁造成的，牙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眉目，似乎也知道了黑为何不知所踪，但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相信，他更希望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或是单纯的巧合。

如果我早点和大家一起出发……盯着他们每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没有选择留下而是和大家一起……

牙用力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天星空，自责而愧疚着，他从没有感觉自己如此疲惫过。他的思绪回到过去，自己十岁生日的时候。那天，在黑的花园里大家一起帮他切蛋糕，作为寿星的牙带着纯真而无邪的笑容，被大家围在中间。他许愿大家要永远开心的在一起，然后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吹灭蜡烛。

庄满怀笑意的询问牙：

庄牙，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牙正把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道：

牙（小时候）我许了大家永远快乐的在一起的愿望。

黑无语的看了看牙：

黑傻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不知道吗。

牙顿时有些噎住了，庄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而风坐在草地上看着星空。

炎（小时候）不过，很美好不是吗，如果我们大家真的能永远快乐的在一起的话。

风轻轻拍了拍炎：

风（小时候）看，那就是仙后座，是由五颗星星组成的星座，今晚特别亮呢。

炎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由五颗星星排列成m兴组成的星座在夜空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牙（小时候）真的啊，好漂亮呢。

庄依旧微微的笑着：

庄在星空下许愿不一定会灵验，但我们就像同一个星座里的不同星星，各自闪耀着光芒，却又被羁绊牵连在一起。

庄把视线收回来，望着分着蛋糕的众人：

庄希望我们的感情也可以像星光一样长久而美好。

众人点头肯定庄的说辞，大家继续其乐融融的聊着天，吃着剩余的蛋糕，每个人心里都怀抱着美好的愿望和真挚的感情。

牙的思绪回到现实里，仙后座在夜空里孤独的闪耀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三颗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牙悲伤的看着孤独而璀璨的星座，眼泪再次沿着干涸的泪痕流下。如果那时候没有把许的愿说出来，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明明那时候的大家是如此的美好……如果大家也能像普通人家的兄弟一样陪伴着过完一生……该有多好啊……三哥，四哥，大哥，你们也在天上看着我吗？

牙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着，他想到现在还在不知何处的黑，想到接下来可能即将面对的事情，他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和力气。如果不得不和黑决战并杀死黑……牙深叹一口气，闭上眼睛，用手用力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而另一边，黑一边擦拭着刀片上的血迹，一边凝望着星空，摘下了面具，显然他也想起了那次牙的生日。黑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里的风拂过他的身体，没有人可以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牙休息了许久，刚起身准备离开这个院子，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他回头看去，发现地上的爪正用一只爪子用力的划着地面。

他慢慢走上前查看情况，爪此时还剩下一口气，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没有办法说话。牙来到爪的身边，查看着爪的情况。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单是脊椎就断了两处，其他的内伤也暂时没有办法发现。黑，这也是你的手笔吗……

牙轻轻的背起爪，准备带回家找人医治，爪似乎想要表达感谢，但却无法讲出完整的一句话，牙示意让他别说话，好好休息。自从炎把爪带回家里，大家就都慢慢把这个小兽人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而牙虽然不比爪大多少，却也对爪相当呵护。如今看爪这样，牙心里也十分心疼，再想到庄和炎的死亡，他决心必须找黑问个清楚。

牙背着爪回到家，看见仆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也毫不在意，直接找到了家里的医生，可无论说什么医生就是不愿意接，而爪也对这里露出了抵抗的情绪。无奈之下，牙只能写了一封亲笔信，让灰带上爪去最近的医院。

灰有些迟疑着：

灰主人，他们真的……

牙好了，他们对我的命令还是不敢直接违抗的，再说人命关天，快点去吧。

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牙深深的拥抱了一下，两人都勉强微笑着看着对方：

灰保重。

牙点了点头，灰快速的走出宅邸，消失在夜色里。

现在，种种疑惑还萦绕在牙的心头。他慢慢的走向二楼，准备去质问黑一切的真相，却看到黑在楼上冷冷的看着他。牙看不清他面罩下的整张脸，只看到一双金黄色的瞳孔冷冰冰的盯着他，略带凶狠的目光深深刺入牙的心灵。牙不由得战栗起来，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牙努力不表现出自己的慌张，用自己的金瞳迎着黑的目光：

牙二哥……黑，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黑转过头去：

#黑不用问了，庄和炎是我杀的没错，爪也是我打残的。没什么意图，只是想要继承这个家族。

牙被震惊和愤怒瞬间包围，这些情绪涌上他的大脑，他不受控制的抓住黑的衣领：

牙黑，这是假的吧，你是不是在逗我？

黑用力的掰开牙的手腕，牙疼的发出嘶嘶的声音。

#黑是不是假的，你自己不清楚吗？我先骗炎离队，割开了他的脖子，再偷袭杀死了庄，顺便为了灭口把爪也处理了。

黑阴沉的看着牙：

#黑像你这样软弱的废物如果都能得到家族的继承权，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有野心，我不甘心，我要争取，因为我觉得我是我们几个中最优秀的。

牙想到庄的伤口，瞬间心中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握紧拳头向黑冲去，黑却轻巧的转过身子，将他的一只手反向制住。

#黑决战在明天，还请你先忍耐过今晚再说。

黑放开被制住的牙，转身扬长而去，而牙不敢相信的瘫坐在地上。虽然早有预料，但他依然宁愿相信自己的二哥不会是这样的人，如今亲口从他嘴里听到，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太过残酷。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躺在自己的床上回忆着兄弟几人过去美好的时光。或许，这样一觉不醒也不是什么坏事……牙用被子蒙住头，慢慢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黑则凝望着窗户外今夜闪亮的仙后座，他没有带着面罩，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释怀。过了一会，他重新带上面罩，拉上窗帘，躺回自己的床上，床头是兄弟几人的合照。

或许，从一开始，所有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