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投下变幻莫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深潭般的眸子紧盯着窗纸上被夜风吹得摇曳婆娑的竹影,仿佛想从那无序的晃动中解读出某种密码。
指尖无意识地、带着某种焦灼的节奏,一下下敲击着光滑坚硬的檀木桌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俞璟……卷宗上墨迹清晰:年方七岁,云州某偏远小城一个早已没落、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嫡系独子。
履历清白得如同初雪覆盖的荒原——出生、开蒙、习字、一场有惊无险的幼时落水记录……事无巨细,记载得清清楚楚。
他翻阅再三,试图从中抠出一丝半毫的异常,哪怕是一点点的违和感都行,却徒劳无功。
这分明就是一个再标准不过、毫不起眼、纯粹为填充世界背景而生的“小配角”,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此人本该如尘埃般悄无声息,对所谓主线洪流毫无影响。
或许……真的只是天道无心的玩笑?恰好塑造了一张与“他”如此相似的脸庞?
毕竟,俞璟在此之前,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而已——虽然眼下,因为自己某些隐秘的心思,似乎引动了蝴蝶翅膀,让这片“背景板”偏离了原有的位置……
可方才002那番斩钉截铁又透着诡谲的话,像一根淬着寒毒的冰针,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他后颈的脊椎缝隙里!
001的气息,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被标记为“低风险”、“低关联度”的小世界碎片里?
为何偏偏是在俞璟出现的地点?又为何只闪现三息就被某种未知力量蛮横抹去?无数个尖锐的疑问瞬间撕裂了他试图说服自己的平静假象。
002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线索的彻底中断与那气息消失方式的诡异,像砂纸一样反复磨砺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烦躁得几乎想撕裂眼前的空间。
他猛地甩了下头,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憋闷感,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不耐:“主神核心沉寂依旧,复苏的迹象半分也无!001的气息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信号!这意味着,‘俞璟’这个人,未必不是他!未必不是001在这个世界的投影、化身,或者……某种尝试!”他强调着每一个字眼。
“不可能!”池奕下意识地反驳,指尖重重敲在檀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是主世界的气运支柱,承载着核心规则之力,他的存在本身即是锚点!他怎么可能脱离?规则不允许!”他试图用铁律来加固自己动摇的信念。
“规则?”002发出一声近乎嘲讽的嗤笑,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池奕试图构筑的防线,“你忘了晏清?!当年他是如何挣脱樊笼的?规则,在他面前,岂非也曾是一纸空文?”
这个名字如同禁忌的咒语,瞬间让室内的空气又凝滞了几分。
“晏清……他早已不是气运之子了!”池奕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这个反驳显得苍白,“他被剥离了位格……”
“但他确实做到了,不是吗?!”002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他用事实证明了,‘不可能’这三个字,在某些存在面前,就是个笑话!他跳出了天道既定的轮回轨迹,亲手撕碎了无数世界赖以运转的陈旧规则,甚至……”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更深的忌惮,“……最终得到了那个冰冷运转的天道本身唯一的、彻底的认可!成为亿万世界中独一无二的‘真神’!他是怎么办到的?那其中的凶险、决绝与……疯狂,你我又能勘透几分?恐怕除了晏清自己和那至高无上的天道意志,再无第三者能够知晓其中全部真相!”
他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江喻目前的举动,你又如何能断定,背后没有更深层的动机?仅仅是‘私心’二字,能解释这缕诡异的气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