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不要！爹爹，别扔下子意一人！"

"哈，哈哈……"

子意从梦中惊醒。

从塌床上坐起，子意警惕而不懈地打量着所处之地

——

抬眼是一间仅容膝居的小屋，屋中的摆设简洁而静整，散发着舒人的气息。

往窗外望，山林荫翠，溪泉清淌。

小屋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林，优然静谧。

"醒了？"

少年清落的声音打破了女孩的冥想。

"阿遂？"

终于放下警界，女孩紧盯向少年，急急追问:

"这是何处？爹，爹爹他们呢？"

对上子意逼迫急切的神色，少年轻轻撇开了眼神。

"……"

"你说啊！"

子意心急如坟，慌乱中扣住少年的手腕。

"江家……亡了。"

"咚"

子意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

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嘴唇，仿佛被抹了胶般，艰难地开了口:

"什……什么意思？我阿爹，阿娘呢？我阿哥呢……"

声音轻弱到失了气息。

死寂。

少女的声音中没有哭腔，却像随时都会崩溃。

江遂看着眼前赢弱的少女。不忍，还是开了口:

"大人和夫人……牺牲了。"

"二少爷重伤不醒，如今被押在大牢之中。"

这些也是他从逃亡途中听来的。

"不可能！"

她再也撑不住了，失去重心踉跄在地上。

"不……不……"

心如刀割般地疼。

她恨自己无力，恨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她不懂，真的不懂……

"……"

看着陷入无边崩溃的女孩，江遂却无话可言。

他转身离开房间。候在屋外。

江遂知道此时唯有让子意自己独自待着。

没有人能帮她，更没有人有资格劝她。

江遂抬头望着这个小村庄

——

他遵命带小姐逃出，躲着通辑与追杀，最后逃亡到这个僻静的村庄之中。

逃到村庄之时，他背着昏迷的小姐，二人满身尘灰，狼狈不堪。

善良淳朴的村民们望着衣着华贵却身形狼狈的他们，一句话未说，将他们带入屋中……

"就他了。好孩子……"

十二岁那年江大人的身影一直深深刻在男孩脑中。

对于江家，他又何尝没有倦恋之情？

只是，与杀光匪帮不同。

为江家复仇，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庭，是那些权可遮天之人……

他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无用，他明明要护小姐，护江家一生。

待江遂再入屋，已是傍晚。他将饭菜携入小姐屋中。

"……"

屋内，小姐卧在床边，一言不发。

眼中神色暗淡。

"小姐，用膳了。"

"好，等下。"

应下。

子意神色平淡，面无表情。

只盯着虚空。

江遂看着小姐，默了声。

村庄的夜更加静寂，只剩林中的划风声呜呜作响，也许后山真有狼在高吠。一切都那么寂得让人害怕。

沉寂良久后，他出了声。

"十二那年，我也曾很迷茫……"

"都过去了。"

她一愣。

那年，他从死人堆杀出。混身血锈味来到了江府。

"自此江遂将生死以护，仅以此生效江家。"

是了，与她如今一般的年纪。

当年她终究没能抵过好奇之心，暗暗偷看了父亲书房中关于他的档案。

就在与他放花灯前夜。

她知晓关于他的一切，很久。

"……"

望着眼前这个如影子般的少年，她一言未发，双手暗暗紧握。

小姐神色如常。

江遂却些感不安……

他明白，她在逃避，在隐忍。

那个娇闹的小姑娘，仿佛一瞬间长大了。

他在子意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他曾经也有过的气息。

那是绝路之人的狂哀，

如窟中之兔，坐以待机。

树影摇落，冥夜暮下。

"待下永随小姐，誓死效忠。"

少年低头，声从风落。

子意听着，一动未动。

紧握良久的双手，已被指尖嵌出了血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