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71】少年家督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茂密的枝叶挡住日光，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今天难得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街道上人群密集，挨挨挤挤围在路边，看守疆的军队回到这大好盛都。

　　士兵们虽风尘仆仆，面容消瘦，却都精神抖擞，步履整齐有力。队伍头上，是一个身穿银铠、高大结实的年轻，他面容端肃，眉头习惯性锁着，身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经过吵吵嚷嚷的百姓。

　　崔少游锦袍玉冠，伸出手护住华招，以免被百姓拥挤。

　　耳畔传来路人的声音，“嘿，你说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个爹生的，叶大公子烂泥扶不上墙，整日跟崔家十三一起鬼混，二公子却如此年少有为，青出于蓝。”

　　崔少游无语，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又想起这好像的确是事实，便只能咽下这口气。不过他担心身边姑娘对自己的印象会变差，转头看向她，却见她好像听到了路人的话而在偷笑，连忙为自己挽回面子，说道：

崔少游“我跟叶大不一样，我从不去赌坊。”

　　他又重重点头，

崔少游“真的。”

虞同安“好好好，我信你。”

　　华招笑着轻拍崔少游的手，倒让崔少游感觉有点像哄小孩儿。

　　街边姑娘们都在向这位回都的叶小将军投花献爱，让崔少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见华招还在好奇瞧着叶清宇那已经看不清的背影，崔少游有些醋意，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人群外挤。

崔少游‘古板无趣的小家督大人是如何讨得这么多姑娘的芳心啊？’

　　崔少游搞不懂。

　　华招随着崔少游离去，但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对面酒楼，瞧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窗台上。姑娘斜倚下望，紫裙在风中飘荡，显得摇摇欲坠。

虞同安‘妖气。’

　　华招皱起了眉头，只希望这妖并非为祸乱生灵而来。

　　翩然好像意识到了有一道视线在看自己，敏锐地望了过去。是一个女子，虽然那女子很快就转过了头，但是翩然还是瞧见了她的正脸，竟然与尚在荒渊时父母给自己看过的神女幻象长得一模一样，心中一惊。

翩然“是玄武族的神女吗？”

　　她低声囔囔，却又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疑虑，暗想道：

翩然‘虽然爹娘说当初大战的时候那位神女逃出了荒渊，但也不应该会出现在人间，许是我看错了。’

　　街上军队已经快要到了尾，翩然回神，也不知晓是想到了什么，红唇弯了弯，饮了一杯酒。

翩然‘原来他叫叶清宇。’

　　这位离都三载的叶清宇是盛国大族间出了名的少年家督。

　　盛国重视宗族礼数，叶族本以柱国将军叶啸为家督，可叶啸不喜繁文缛节，大事小事总是敷衍了事，有一年嫌祭祖麻烦，便将所有事宜都交给了自己的二子叶清宇，却没想到叶清宇干得如鱼得水，于是就被族人推举为了家督。

　　迄今，那家督的玉牌都还挂这位少年将军腰间。

　　自昨日从汝南侯府回来以后，黎苏苏就拉着春桃询问了许多跟叶清宇有关的事情，得知他居然还有罚兄弟姊妹跪祠堂的权力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便连忙回到房间让澹台烬帮她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措，以免被少年家督找到错处。

　　从昨天开始，叶府就在准备迎叶清宇回府的事宜。天不过刚亮，府内人几乎都醒了，且不说叶啸那些素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妾室今日都十分素雅安静，就连叶泽宇都老老实实地整理衣冠，不敢胡作非为。

　　直到管家的一句“二少爷回来了！马上就进门”，黎苏苏都依旧怕得一动不敢动，她心中大叹：

叶夕雾‘这叶府到底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

　　澹台烬拿着一张空白符纸，用手在上面不断描画练习，口中念念有词。他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立即将符纸收起。与此同时，叶清宇推门而入，打量了一下澹台烬。

叶清宇“澹台殿下，久仰。”

　　澹台烬语气淡淡，

澹台烬“久仰？二公子久仰的，恐怕没有什么好话，对么。”

　　叶清宇此次主动来寻澹台烬，有两事要言。

　　一为叶夕雾的所作所为向道歉，并且请他日后与叶家人一同同桌用饭二为宣城王府的血鸦一事。

　　不过叶清宇并没有直言血鸦案，而是目光锐利，直视澹台烬，试探询问：

叶清宇“方才澹台殿下是在念咒吗？”

　　澹台烬一愣，背过身去，眼神冷了下去。

澹台烬“你听错了。”

叶清宇“我曾入逍遥宗修道三年，术虽不精，施法念咒之事还是识得清的。此事二姐可知晓？我父亲可知晓？”

　　澹台烬斟酌，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黎苏苏大喊二弟。人未到，声音却先传入了二人的耳中。叶清宇与澹台烬望向门外，瞧见黎苏苏匆匆忙忙拎着裙摆快步跑过来，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黎苏苏挡在澹台烬面前，急忙说道：

叶夕雾“我知道澹台烬最近在学习简单符咒。”

叶清宇“二姐？”

　　叶清宇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今日才回到盛都，但也打探到了一些那日婚宴上的蛛丝马迹。

　　逞凶的妖孽是乌鸦，而景国的王室徽记又是三眼乌鸦，听宾客偶然提及他好像看见景国质子澹台烬中途离开了婚宴，所以叶清宇很难不把血鸦之灾与澹台烬联系起来。

　　此时又撞见澹台烬私下学习咒术，叶清宇更是加重了这个猜测。可是他二姐却说什么自己知道澹台烬在学习符咒，这让他的猜测一下子被扰乱了。

　　叶清宇带着怀疑打量二人，又听见黎苏苏开口解释：

叶夕雾“前阵子京里闹妖怪，我就让庞博士跟阿虞……就是汝南侯府的小姐教了我几招，一个人练着无聊，就拖着澹台烬陪我一起，可他就是学不会，这才在房间偷偷练习。”

　　听到黎苏苏一点也不心虚地供出庞宜之与虞同安，叶清宇确实打消了疑虑，向澹台烬拱手致歉，说道：

叶清宇“清宇方才多有得罪，请殿下见谅。”

　　他又看向黎苏苏，

叶清宇“二姐，我与澹台殿下说过了，既是一家人，便没有分桌而食的道理，明日起我们便一同用饭。”

　　其实黎苏苏紧张极了，唯恐这位少年英才会看透自己。此刻听到叶清宇的话后，瞬间就遗忘了紧张，她正愁该如何让叶家人接纳澹台烬上桌吃饭呢。她连忙开口赞同，害怕叶清宇会反悔，

叶夕雾“好好好，我同意，你说得太对了！”

　　叶清宇看她敷衍赖皮的样子，摇摇头，拂袖而去。

　　瞧见叶清宇没了身影，黎苏苏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间的汗。若是让叶清宇知晓血鸦案的罪魁祸首是澹台烬的话，一定会大义灭亲把他送入宫中交给盛王惩处。

　　幸好啊……幸好。

　　她转身拍了拍澹台烬的肩膀，

叶夕雾“你呀，不知者不忧，傻人有傻福。”

　　澹台烬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