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70】月亮尘埃

听庞宜之细细道完扶朝弓的来历与归属，崔少游忍不住开口感叹：

崔少游“一把弓箭，却得宇神的凤凰神火淬炼，由宙神、木神与火神的神力凝聚化形，一听就厉害。”

　　澹台烬还在看着天空，一如既往地看不见虞同安向他提及的上清神域。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神明的故事，原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神明吗？

　　萧凛在逍遥宗修行时自是从师兄弟嘴里听说过上古传说，想起神明皆陨，为他们的大爱而肃然生敬，他抿了口茶水，哀戚道：

萧凛“可惜最后十二真神都已经陨落，最后只剩下神女独自沉睡在神域灵台。”

崔少游“沉睡在神域？神女华招现在还活着？”

　　在听到萧凛的感慨之后，澹台烬猛然望向他，耳畔传来崔少游的震惊询问。庞宜之拈起一块枣泥糕，细闻枣泥香气，一边咬下一口后感受着糕点的香甜软糯，一边悠哉回答：

庞宜之“传说中神女并没有参与神魔大战，大战时她应当是留在了北洲玄武族，不过为何她会沉睡在灵台，这也就无人知晓了。”

　　华招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浅浅一笑。她本就是偷往魔域与神君们共战，神魔大战中又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名字。

　　黎苏苏忍不住偷瞧华招，她也很好奇庞宜之口中的这件事。无论是正史还是野记，好像都没有提及神女参与过神魔大战，只知道她直到神魔大战结束，仍旧未成真神。后世仙门进入神域，才在灵台上见到沉睡的神女。

　　她有神光护体，实际上成为真神只差临门一脚了。

庞宜之“但是吧，我听我师父说，神女好像已经元神离体了十几载，也不知道是下凡渡劫了呢还是怎么样了。”

　　庞宜之这话让黎苏苏又扭头看向他，就连华招都有些若有所思。

　　直到此刻，她一点通透。

　　也许庞宜之口中的元神离体十几载，正是自己降生在汝南侯府，成为了这生来便携带弱症的虞家姑娘。她在凡间的这十六年，阴差阳错与澹台烬有了些许联系，她知晓世间有神明存在，不愿澹台烬遭受世间苦痛，便希望他在活下去的同时能够好好爱自己。

　　直到虞同安死去的那一夜，劫雷的到来正是为了带神女元神回神域。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那寒冷可怖的雨夜成为了华招不断循环拯救澹台烬、拯救四洲三界的一个契机。

　　“虞同安”活了过来，劫雷便无处可去，撞上了院内梧桐。

　　冥夜说得对，这不是华招第一次出生在盛国了。

　　在华招不断循环时间之局的同时，虞同安也已经在盛国降生过许多遍。

　　同样，成为魔神的澹台烬也已经摧毁过四洲三界许多遍。

虞同安‘看来，我必须得找时间尽快去一趟荒渊了。’

　　华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正在无聊看指甲的澹台烬，坚定决心。

　　庞宜之还在疑惑，

庞宜之“不过为什么扶朝弓会突然出现在宣城王府呢？奇怪。”

　　华招并不心虚忧虑。

　　没有人会把扶朝弓与汝南侯府的那位体弱小姐联系起来，虞同安颇有仙缘，可是她生来就注定施展不了需耗费大量灵力的术法，更何况还是需用神力催动的扶朝……

　　华招抬手，为庞宜之面前已经空掉的茶杯中倒上茶水，明眸皓齿，温柔一笑，

虞同安“我听我仙门师兄提起过护心鳞似与昔日战神有关，许是战神不愿他所守护的苍生遭受劫难，便施展神力，用了神弓，使得血鸦消亡呢？”

　　庞宜之两三口把枣泥糕咽下，又饮下茶水，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这个说法。

　　崔少游合上折扇，总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妻子的眸间隐隐有稍转即逝的他看不懂的情感。他微微挑眉，似有想法。

　　少年公子又看向对面静坐的澹台烬，也不懂他是如何召集的血鸦。不过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澹台烬的母亲月阮阮是夷月族公主，而夷月族人有着通晓鱼虫鸟兽之语，驭驱禽兽的能力……

　　也许澹台烬便是继承了这份能力，驱使血鸦向萧凉复仇吧。

　　他顶了顶腮，又在澹台烬望过来时，露出一个似友好似恶劣的笑。

　　澹台烬移开眸子，他脸上平静，可是内心却有许多想法。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有许多不懂的事情想说，然而所有的困惑都比不过他执着了许多的那一个。澹台烬凝视华招，他只想问：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神女，为什么她宁愿沉睡，也不愿意像你所说的那样来爱我。

澹台烬‘我生来低贱，神女爱众生，我定是在她的爱中落在了最后吧。’

　　澹台烬把玩着小巧精致的青花茶盏，已经自己给自己得出一个答案。

　　萧凛虽然因为新婚而多了几日休沐，但依旧是公务繁忙。今日本就是抽空带礼探望表妹，却是临时留下来多谈了一会儿，他瞧着天色渐晚，怀歉而言：

萧凛“凛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日后再邀诸位一聚，凛就先离去了。”

　　众人闻言，起身行礼。

　　直到萧凛的身影终于不见后，崔少游整个人都瘫在了竹椅上，哪里还有方才的端正笔直。庞宜之也不见外，学着崔少游的样子，也是毫无坐相，倒也不愧是逍遥宗的弟子，素来率性而为。

　　崔少游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看向庞宜之，眼睛明亮，

崔少游“庞博士，听说你卜筮很准，不如教一教我呗。”

庞宜之“卜筮一事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这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会的。”

　　庞宜之摇头晃脑，装着样子掐指一算，佯作惊喜道：

庞宜之“不过我算到你崔十三跟我颇有缘分，那以后就由我教你吧，保准把你教会。”

　　见到他们两个人这般，华招不免得想起昔日怜华总是卜不过引鹤，没想到到了如今，竟然是庞宜之教崔少游修习卜筮，还真是令人忍不住感慨一笑。

　　黎苏苏见澹台烬好奇地听着庞宜之向崔少游讲着卜筮理论，观察后发现他很专心这事，便也稍微放下了心。

　　如今这个世界上，勉强能够让澹台烬放松心情的地方，恐怕只有汝南侯府，所以黎苏苏总是会找着时间带他过来。她还记得有一天晚上闲聊，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叶夕雾“澹台烬，我看你对阿虞……我是说，我看你对虞同安好像跟对别人不一样，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黎苏苏只知道虞同安跟澹台烬关系不一般，可是并不知道为什么澹台烬会接受她的善意。她想，要是自己知道了原因，那么是不是可以用着虞同安的方法去教澹台烬从善，不让他坠入魔道。

　　那天晚上，黎苏苏一直没有等到澹台烬的回应，直到她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只隐约听到了一道极轻的声音。

　　好像是澹台烬的声音。

澹台烬“月亮总是高高在上，让人触碰不到。可是我在湖边遇见了月亮，并向她伸出了手。”

澹台烬“月亮没有厌恶尘埃的卑贱，回应了尘埃伸出的那只遍体伤痕的手。”

　　澹台烬看向窗外的月亮清冷，月辉落在窗棂，好似水雾，那么柔和清浅。

　　其实，他只需要一点于旁人而言微不足道的爱就足够了。

　　只有月亮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