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在内城东市,而安远侯府则在内城西市,按照皇帝的说法是两位爱卿乃是朕的左膀右臂,如此,妙哉妙哉。
安远侯府,雁声堂。
“订亲?我何时订亲了?都不知会本人的?”
此时,谢元坐在书桌前,面对眼前这风尘仆仆的小少年一连三问,心里有些汗颜。
而书房中长身玉立的小少年则是心下烦躁,好看的眉头微蹙,他道:“那南宫王府的姑娘才多大?一个黄毛丫头,我不娶。”
谢老侯爷一听这句,‘啧’了一声,口中骂道:“你这混小子,这可是太后亲自下旨,岂是你说不想娶就不想娶的?”
“说不娶就不娶,您使什么招式都没用。”小少年轻哼一声,“我那么多堂哥堂弟您都不管,怎么净逮着我薅?”
“嘿?!你还来劲了?”谢元怒目一瞪,“谢家就你与你二叔房里是嫡出,三房一屋子庶出,不薅你薅谁?除了你也就三房的小五合年纪,难不成要他去订?这不是叫本侯打南宫王府的脸吗!”
见他神色不变,谢元用力一拍桌子,吓了小少年一跳。
拍完桌子他赶忙将手藏在桌下。
“且不说人家看不看的上你这副混不吝的模样,日后你可莫要后悔!”
“悔?”谢明灼翻了个白眼,“为何要悔,我巴不得她看不上我。”
见连这样都不好使,他心上一计,清清嗓子开始打苦情牌:“不疑啊,你自幼养在江宁祖宅,阿爷常年守着边境也没多多陪你,你可怪阿爷?”
少年一听,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他知道,这老滑头是骂不动又要使‘奸计’了。
老侯爷继续说着,说得声泪涕下,“你爹娘都是好孩子啊,随我征战多年,是阿爷无能,害得我乖孙儿自幼只能养在阿奶膝下,如今阿爷年纪大了,不知哪天就要西去,阿爷不过是想在那天来之前为孙儿做件力所能及之事……”
“停、停、停!”谢明灼受不住了,每次都是这一套,“此事就先搁下,日后再算。”
从他记事起,谢元就爱耍这些小伎俩,以前是在阿奶面前,如今阿奶在老宅养身子,也不便长途劳累,倒是又换他了。
“好,那就如此定下了,”谢元轻咳了声,抬手捋了捋胡子,瞬间恢复一本正经的长辈模样,说道:“官宦大多申时进宫,你一路上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会吧。”
谢明灼神色极其不爽的走出房门,看着院中好生养护的梅花,抽出身侧侍卫的剑就朝花枝砍去。
剑还未落下,守在门口的小厮就差一个滑跪飞过来了,小厮拉着他的胳膊劝道:“三少爷,这梅树侯爷宝贝的不得了,每次出征前都嘱咐我们务必好好侍弄,您手下留情啊。”
“起开。”谢明灼瞥过去,小厮赶忙松手。
谢明灼朝屋内喊道:“祖父这梅花真真是极好,孙儿房内有些寡淡,便想要取一株添添颜色,不知您意下如何?”
小厮还要再劝,就听屋内传来老侯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这混账,叫他折!”
后一句是对谢明灼说的,他唇角勾起,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迈步朝梅树走去。
少时,听外头没动静了,推门出去一看,谢元哽住了。
小厮颤颤巍巍走过来,“侯爷,这....”
谢元捂嘴咳了两声,看着满地残红陷入沉思。
后花园。
“少爷,这么做侯爷怕是要生气啊。”身侧辩才说道。
谢明灼捻着手中那一株梅花,想了想他走之前梅树的形状,不由得笑出声来。
“爷,那这亲事怎么办?”另一边,试玉将手里的物件递给谢明灼。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先搁着吧,”谢明灼把玩着那只翠色玉佩,“这么大年纪了,胡子都白了,净瞎折腾。”
“是啊,郡主下月初六生辰,”试玉顺口答道,“唉,如此算来,比少爷小了整整五岁啊。”
谢明灼一巴掌扇过去,面带微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咬牙切齿:“谁问你了?”
“爷,错了,小的错了。”试玉捂着头求饶。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过街巷,车内火炉散发着热气,沈明月怀里放着捧炉,小案几上放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陶老虎,瞧着甚是乖戾。
“郡主,这陶老虎是王爷亲手做的呢。”春杪笑着将食盒里的点心摆好,这是崔氏怕她路上饿,特地叫人带上的如意糕。
“春杪,你信不信阿娘那边也会有一只,说不定还会比这个好呢。”沈明月捏起一块如意糕往嘴边送。
她这个说不准只是先拿来练手……
“怎说?”春杪有些诧异。
沈明月猜的大差不差,不过放在崔宁面前的不是陶老虎,而是一只土偶儿,捏的正是她的模样。
沈遇安支着头看她,眸中流光溢彩,唇边挂着笑意,仿佛是只在邀功的猫儿。
“我都多大的人了。”崔宁调笑着点他的脑门。
“在我心中,亦如初见。”
……
慈宁宫。
太后居所。
红墙青瓦,飞檐峭台,穿过曲折的廊桥,入目便是一座镂空雕刻,美又华丽的玉质云屏。
殿前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慈宁’二字。
绕过屏风,只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鎏金兽首香炉里,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于空中交缠缭绕,直至消散。
随着小太监一声通传“南宫王妃携妙仪郡主前来请安!”殿内安静下来。
居座上首的贵人抬起头,她娴静而端庄地放下茶盏。
“儿臣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孙儿见过祖母,祖母万福金安。”
两声重叠的问安在殿中响起。
“赐座,哀家的好明儿,快来让祖母瞧瞧。”太后温柔的唤道。
身旁侍女扶起崔氏,而沈明月则是麻溜的起身。
“祖母,明儿好想您呀。”沈明月乖巧的小跑过来,目标却不是太后,而是正给太后锤肩的沈函月。
两人拉着手互相寒暄着,太后慈爱的瞧着二人,笑道:“你啊,眼里怕是只有你堂姐咯。”
说罢又转头与崔氏说笑,“瞧瞧,这丫头都恃宠而骄了。”
话是如此,语气里却不带半分责怪,反而带着宠溺。
“哪能呢,孙儿可是日日都念着祖母呢。”沈明月拉着太后的手轻晃着撒娇。
崔氏也搭话道:“是啊,昨个夜里还念着太后呢。”
“哦?”太后轻抚着她的发顶,“是念着祖母,还是念着祖母宫里的桃花酥啊?”
说着,女官上前,在案几上摆好食盒,里头放着的皆是精美的点心。
沈明月笑着:“自然是都没有祖母重要了。”
“你啊。”太后点了点她的脑门,“幼宜啊,哀家瞧着明儿眉眼倒是出落的愈发似你了。”
崔氏闻言浅浅一笑:“这孩子性子跳脱,倒是随了她阿爹那股机灵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