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看着眼前鸵鸟似的少女，她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浅粉的衣袖上还沾着酒渍，发髻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松散，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颈侧，衬得那截肌肤在烛光下白得晃眼。
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梨花甜香和酒气，混合着她本身干净的药草气息。
苏暮雨胸口的郁结和怒意，在她这副模样面前，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声无声的叹息和更深的担忧。
“头晕吗？”他开口，声音已不像刚才那样冰冷，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只是略低了些。
叶铃音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不敢抬头。
“跟我来。”苏暮雨说完，转身朝药房外走去。
他没有伸手拉她，但脚步放得很慢。
叶铃音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脚下有些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视线也有点模糊重叠。她努力集中精神，跟着前面那道挺拔的玄色背影。
苏暮雨没有带她回卧房，而是走到了碎雨轩地下那处小小的庭院天井下方。
这里凿通了上方，用琉璃瓦覆顶，雨天能听雨，晴夜能观星，此刻抬头，能透过洁净的琉璃看到夜空稀疏的星子和一弯朦胧的月牙。
天井角落有一口小小的活水泉眼，泊泊涌出清冽的泉水，汇入下方的石槽，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驱散了几分地下的沉闷。
他在石槽边的青石上坐下，指了指旁边一块平整的石面：“坐这儿，吹吹风，醒醒酒。”
叶铃音依言坐下，石面微凉，透过单薄的衣裙传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夜风透过琉璃顶特意留出的缝隙丝丝缕缕渗下，带着地面夜晚的凉意，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很是舒服。
她偷偷抬眼，看向身侧的苏暮雨。
他侧对着她，侧脸线条在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下颌线紧绷，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沉默着，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周身却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沉静。
泉水叮咚，夜色静谧，尴尬和紧张的气氛慢慢缓和。
“对不起......”叶铃音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不该喝酒的，给你添麻烦了。”
苏暮雨转过头，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红晕，写满不安和自责的小脸上。
“不是你的错。”他缓缓道，“是昌河行事无忌。” 顿了顿，他又补充，声音低沉，“也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在此处，仍不得安宁。”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歉疚。
叶铃音心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瞬间化开了，涌起一股暖流。
“没有，这里很好，很安全，是我......我太没用了，总是要你们保护，还差点......惹你们吵架。” 她越说声音越小。
“保护你，是应当。”苏暮雨的声音很稳，“至于吵架......”
他顿了顿，最终只是道，“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
又是一阵沉默。酒意被夜风吹散些许，但一种更大胆、更朦胧的情绪，却在心头悄悄滋长。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也许是此刻的气氛太安静，太让人心绪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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