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她一场没有指望的梦。
时间太久远,秦满宵的样子化成的是一个符号,一种图腾。
在她漫长的生活里,是得失之间不会死去的希望。
广州的凌晨仍然闷热,湿气贴在身上,凝成薄薄一层膜,江湫从火车站出来靠在出站口栏杆上抽烟。
她想到秦满宵。
她总是想到秦满宵,就像她永远在她身边。
站在边上咕咚咕咚喝水,离着三步远,和她身边的人说还是喜欢北方这么干燥的感觉。
秦满宵喜欢听粤语。
她见过她哼着粤语歌远远走过去。
但是不知道满宵会不会喜欢广州火车站出来以后,说粤语揽客的出租车司机。
人潮推来搡去,大声用粤语招呼,叫喊。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粤语说得像张国荣一样好听。
江湫面无表情地在人流中东倒西歪。
夜幕于四方合拢,压出一片流淌的夕阳,徐徐化开。
长林二中晚自习前,她漫步于操场的时候,也背负着这样一个夕阳吗。
她不知道。
她寂静地走在操场上,前面是秦满宵和几个女孩子。
她看她黑框眼镜。高中生鲜少的瓷器一样的肌肤。她看她手腕上总是挂着一串莹润的玉,映着肌肤,剔透玲珑。
晚自习八点。
七点半她们沿着操场西门的小路回到教室。满宵的声音也像瓷器一样,空空与胸腔共振,笑起来打在江湫的心里。
江湫如同晚风一样飘飘摇摇,被满宵衣角带起。
广州的晚风并不宜人。裹着湿气,坐进计程车的时候江湫看向窗外。
广州人真多啊,满宵。你要是在,我还能不能一眼看到你。
那时候满宵经过她班门口。
拎着她的杯子,和三三两两的朋友打闹着过去,笑起来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重叠在一起,像两个小扇子。
秦满宵活得很热闹。
江湫通过这份热闹一眼看到她。
江湫想秦满宵该是很多人的初恋的。
她听说了太多关于她的事情,有意的试探,或是随意的道听。
江湫想她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但是满宵永远不会了解她。
江湫把遗憾发泄在理综题目上,在自习室坐到关门。
2017年四月的第一个清晨。
秦满宵穿过人流,拍她肩膀。
江湫同学,你的卡落在自习室了。
长林的天气怎么会那么好。
夏季晕着光,流过她们年轻的身体。江湫沉在一片明亮中,那时候她发现满宵笑起来是有酒窝的。
她好像好多节课没听。
阳光那么好。蓝色的窗帘滤过阳光,把教室灌成淡蓝色的容器,盛满江湫的心里清冽冽的欢喜和桃色的不安。
她反复回味着每一个细节,开心又懊悔。
你名字真好听呀。你是哪个班的?
想她不该慌乱地指一班。
想她不该匆忙离开,逃难一样。
但是谢天谢地,秦满宵在走廊的另一边高高举起手招着。
「江湫!晚自习前一起去散步吗?」
秦满宵和她走在路上。
她才蓦然意识到,哦,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多的人。
都笑着和身边漂亮的女孩打招呼。
你认识好多人哦。
还好吧,我妈老让我上补习班,都是补习班同学。
你还要上补习班呀?你成绩那么好。
我妈觉得我还有提升空间,谁知道呢。日落真美啊。
满宵转过身,和她面对面,笑得像个稚童。
认识你真好,江湫,我们都喜欢在夕阳里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