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 第三十一章

盛墨兰听了一夜的雨。

  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从床上坐起身来。露种悄悄的进了里屋，点上了熏香。墨兰嗅到清香，总算是神志清醒了不少。

  她昨晚几乎无眠。雨下了一夜，她也在心中想了一夜。

  这一世，还会一样吗——她思来想去，迷迷糊糊的睡去，又因为想到前世的事反复的惊醒。

  现在想来实在是大可不必这般患得患失——她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色，嘴角浮现出一点苦笑：若不是仗着年轻底子好，现在自己怕是看上去更不能见人了。总不能让葳蕤轩那边的认为自己是心焦于长枫没比得过二哥长柏吧。

  这个名次，可比起前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因履考不中，盛长枫可没少闹出事来，带着母女三人一并败了在父亲眼中的好印象。更别提后来屈尊下嫁似的嫂嫂柳氏，人人皆赞贤妇，却不见盛四姑奶奶自她嫁进门后再与亲生哥哥无一次见面不是争吵着过的。

  这一次——她心里一片明亮。虽说让人觉得有些不悦，但老实说，借着亲生哥哥中举的势，她日后在家中要办事也能好办些。

  盛墨兰穿戴整齐，不去打搅母亲，自己用了早点，慢悠悠的踱步去了园子里。雨后园中的花依旧开的极盛，她漫不经心的伸手捻住其中一朵，细细端详了一会它雨后依旧绽放的模样……然后，她在手心碾碎了它。

  若说自己前世便是这般随意便会被人算计打压至死的脆弱的花，那么这一回——她真心实意的笑了一声，眼里露出怨恨——这一回，她便要做辣手摧花的那一个。

  “哎呀，这不是四姑娘……”

  盛墨兰听见有人小声说的话，扭头望去，看见王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和彩环及几个小丫鬟正路过园子。刘妈妈正要打断彩环说到一半的话，就看见四姑娘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心中暗暗叹气一声，带着彩环几人上前行礼问安，面上功夫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余下的彩环几人倒没这么好本事，固然知道她还算是家中的主子小姐，也不愿像这个和她小娘一样狐媚的小贱人行礼问安，是以在刘妈妈后头显得极为敷衍。

  “刘妈妈安，”盛墨兰面上没表现出对她们的不满，反而依旧笑着，让人无端觉得心里发寒，“妈妈看上去可是有事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刘妈妈松了口气，庆幸于四姑娘没有这时候性子大发非要什么事都掺和一脚。

  眼见着盛墨兰带着丫鬟悠悠走远，彩环瞪着她的背影，嘴里嘟囔着：“不过是个——”“你且住嘴吧！”刘妈妈无奈喝止她，“这几日林栖阁的好不容易消停，主君又要定下二哥儿的婚事，大娘子正要忙着呢，你别再给大娘子找不快了。”彩环悻悻的住了口，犹有些不服气：“我这也是看不惯她们林栖阁的做派。”

  刘妈妈冷眼看着，彩环性子冲，人又有些笨直，但也算对大娘子忠心，平日里干活也麻利，是以她才不怎么拘束彩环的言行。

  但现在看来，还是得留个心，小心她坏了事情。

  “行了，走吧，”刘妈妈叹口气，“永昌伯爵府的人既然一早便来送了请帖，咱们作为大娘子身边的人，等会见了人可不能让盛家丢了面子。”她心里门清，这会子刚放榜，梁家便来邀家里哥儿姐儿去参加马球会，实在是看在家中两个哥儿都中举的大好前程的面上……

  可惜——她想到大娘子说到这两个字时的不甘。

  可惜了，竟然是两个哥儿中举，而不是……她不再去想了。

  盛墨兰回到林栖阁时一身的水汽，引得刚用完饭正寻她的林小娘一阵担忧：“昨晚才叫你今早去和老太太请安，怎么又突然起了心思去外面转一圈了？”她叫来在墨兰屋里值守的秋江，“快去带墨儿换件衣服，可别着凉了。”

  盛墨兰看着母亲吩咐，只坐在一旁笑着，让林小娘看见了是有爱又气：“我的小祖宗，可别在这样了，你祖母见你这样不成样子可又要在你父亲那里编排我了。”

  “祖母才不会呢，”墨兰笑盈盈地回答，“三哥哥刚中了举为家里争了光彩，祖母她又因为六丫头刚和父亲大闹一回……小娘，祖母是绝不会这时候就想着能拿到我的错处的。”事实上，怕是她即使真是有了错，碍在她刚中举了的同胞兄弟的面子上，盛老太太也只能自己心里记这一笔又一笔。

  她提起微湿的裙边，一边起身往里屋走，一边对母亲笑得肆意。

  “母亲，这会我们可算得上是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