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 第四章

顾廷炜觉得自家小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前几日为了能去听庄学究的课，小妹和母亲闹了好一会，最后还拉上了他一块去，去时看上去兴致勃勃的。谁曾想，不过一堂课下来，她人便一副觉得无趣的样子，回府的路上，也是坐在马车里面一言不发，看上去神色闷闷。

  眼看距回府还有好一段路，顾廷炜思索再三，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时间对妹妹表示一下关怀。似是看出了自家哥哥的踌躇，顾廷灿手中一直轻摇着的扇子渐渐停下了。

  "三哥哥可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她朱唇轻启，一双眸子笑意盈盈，笑着说道。

  见她开了这个口，顾廷炜也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头开了口：“廷灿妹妹，你是不喜欢庄学究的课吗……”他又看了一眼自家妹妹的脸色，见她面色不改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兄妹怎么也是一道长大的，自家妹妹高兴与否我也是看得出来的。”

  他这么说倒是让顾廷灿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属实是没想到一向直肠子粗神经的三哥也会有如此细心的一天。

  她收敛了心神，对上顾廷炜含着担忧的眼睛，到底还是打算闭口不谈，只寻了些别的话头说起。

  自看到盛家六姑娘的那一刻起，她就头疼的感觉到了一个事实：这就是这场戏的“女主角”，她顾廷灿也好，盛家其他女眷也好，不过是围着盛六姑娘和自家二哥的一堆棋子，用来衬托盛六姑娘这颗被混在她们这类“鱼目”里的“明珠”的。

  她倒也曾笑话过那个“戏本子”里对盛六姑娘外貌的随意置评，但当真看到了盛六姑娘何等模样，她才惊觉：盛家六姑娘盛明兰，确确然是生了一副“妖妃”的国色容貌。秦家女素来是才貌闻名，顾家女儿也多是美人，更不用提各家的出色女儿，但一和盛家六姑娘相比，怕不是大半姑娘都要被她艳色压了去。

  盛家六姑娘可还未及笄呢……顾廷灿没由来的想着，又想到课上自家二哥和远侄齐小公爷对人家姑娘的留意，一阵摇头叹息。留意也就罢了，这谁也管不住，然而齐小公爷留意的格外明显，她一个刚来的都瞧得出来，那两个姑娘岂不是更明白？他越是留意六姑娘，六姑娘就越是被姐姐们排挤……

  不过，这与我又有何关？

  顾廷灿漠然地想着。

  虽说自己本是不该出现在出戏里的，但身为顾家小姐，她是受父母疼爱、兄长关爱千呵万护长大的，亲情真的不能再真。盛六姑娘年幼丧母，除了祖母无人真心护着固然是可怜可爱；但她顾廷灿呢，她可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三哥顾廷炜呢？他可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话本里顾七小姐所嫁非人、被绑到庄子“养病”折磨死去，顾三公子被乱贼杀死贬为庶人、儿女双亡妻子改嫁……他们本就是有错，同顾廷烨也不亲近，顾廷烨便也袖手旁观了。于是，她未来的二嫂，盛家的六姑娘，也冷眼看着他们陷进泥潭去，待别人问起，也只是冷言冷语的说着夫家弟弟妹妹的品行如何不好。她是坦荡的不下黑手，但她也乐意冷眼旁观、冷嘲热讽。

  这便是人。不关于己，便大可以评判对错，甚至是落井下石了。

  顾廷灿无端想着。

  她心情沉重固然是因为意识到话本里讲的开篇已经是开场了，但……她并不很害怕。

   大抵是不想就这样被话本子决定一生吧。总之，她决定搅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