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干戈化玉帛 第122章

傅北川趁夜直过纯王大军营寨，行不过三十几里，远远望见一片漫山遍野、数不尽的篝火，有如繁星落地一般，知道是哆讹的驻地。

原来哆讹所领部下均是轻壮党项与汉人百姓拼凑而成，并无行军所需军帐辎重等物，入夜安营，十多人围坐一堆篝火露天过夜。这三十几万人马，生数万余堆篝火，远远望去，自然如繁星落地一般。

傅北川眼望这些漫无边际的篝火，心下犯难，那哆讹究竟身在何处，当真有如大海捞针一般，轻身上山。好在身穿党项服装，披发戴帽，入夜寻哨的义军并未察觉，在一堆堆篝火边巡查，也未引起太多注目，渐渐夜入子时，仍旧毫无头绪，只在义军营中乱走，心急如焚。

这时，义军大多入睡，只有少数巡哨走动。傅北川捻足轻身，摸高伏底，于这数十几万人聚集之地行走，竟也未惊动一人。

正行间，忽然发觉有两条黑影竟也是轻身而行，瞧身手，料想武功都是一流。心想：“这二人深夜潜行，定不是义军营中之人，看来也是有所企图。”又想：“既然除我之外，纯王并未派遣其他夜行之人来此，定是西夏国内其他路围剿军将领所遣。”当即尾随。

那两个夜行人轻身功夫虽也十分了得，可傅北川却不远不近，一直留心观瞧他二人的行迹。两个夜行人跃过山脊，步入一个峡谷。傅北川看到峡谷中也有不少义军正在安歇，另有一队巡哨义军手举火把，于左近巡查。

待那队巡哨义军走远，傅北川纵身跃过，发现前面另有几个义军原地望哨。那两个夜行人潜行左近，突然暗施杀手，将那几个望哨义军杀毙。傅北川不禁暗惊，心说：“看这二人出手隐蔽迅疾，制人死命而不露蛛丝马迹，想来定是江湖上的杀手之辈。他们来到义军营中莫非是来行刺！”

有心想教义军警觉，但想自己也是暗中潜入寻找哆讹，来下书之人，亦不可暴露行迹，若是整个义军大营一乱，恐怕再难找到哆讹的踪迹。只好继续尾随，但手中捏了两个石块，只等那两人再出手伤人时，抛石阻止。

那二人轻身跃到一堆篝火前。傅北川看到那边只有一人横身而卧，正在熟睡。两个夜行人早已举刀迅疾刺向那睡梦之人。那人忽被惊醒，早见两柄短刀劈胸落下，虽已发觉，但早已防卫不及。

傅北川暗叫不好，双手飞石，悄无声息打出，直击两个夜行人落刀的手臂，同时长身而起，相距七、八丈远近，已出两掌向那二人劈出。

两个夜行人并未发觉傅北川，而且也未曾听到空中飞石之音，瞬间被击中握刀手臂，两柄短刀都被打落。

这时，傅北川业已身形栖到，左、左双掌所出劲气化做两道无形利刃，早将那两个夜行人打伤。他有心留下活口，以待惊动义军营盘中人后，与行刺者对质。

那篝火边被行刺之人见到傅北川突然现身相救，发现他如此身手，惊愕之余，自是感激不尽，紧走几步上前道谢。傅北川却与他同时愣住了，都脱口惊道：“原来是你！”这人竟是当日傅北川在路边茶坊偶遇并曾相助的那个逃犯。

这时，一个义军头领已将那两个刺客捆绑带至面前，道：“禀报大头领，这两个叛徒如何处置？”

傅北川心道：“这人被称为大头领，莫非便是哆讹？”随即相问。这大头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哆讹。”傅北川原以为今夜自己恐怕要无功而返，这会儿上下又再打量一眼，一把将哆讹抱住，道：“可把你找到了！”

哆讹自是对傅北川两番相救之恩感激非常，张开双臂与傅北川相互紧紧拥抱，道：“侠士每在为难之时前来相助，定是上天派来相助哆讹，看来举义大事定成。哆讹感激不尽。”

傅北川道：“区区之劳，哆讹兄不必言谢。”

哆讹道：“记得前次相助时，哆讹未曾得知侠士的姓名，今日敢问侠士的高姓大名，无论如何让哆讹知道恩公的姓名。”

傅北川道：“在下太岳帮傅北川便是。”

哆讹道：“我哆讹对太岳帮早有所耳闻，知道帮中之人各个英雄了得。今日一见傅兄弟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看来所闻非虚。今夜傅兄弟来我营中必有所教，就请直言！我哆讹定当尽力。”

傅北川道：“实不相瞒，傅某今夜是特为纯王与我大宋太宁公主下书而来。”说着，从怀中将两封书信交给哆讹。

哆讹借篝火将纯王来信拆开。

信中大略道：中书省钦命镇抚御使纯王元帅致书。某闻足下所以举兵者，盖摄政王自视其身如在云汉，藐视东宫，独揽朝政，横征暴敛于民，卑颜屈膝于外。足下身为太子内吏，难以容忍，莫能自主，乃告于天，兴师致讨。惟天不论此祸乱之举，止论事之是非。某亦知国之大义，力排众异，唯敬足下甘冒大不敬犯上之罪，实乃辅天兴国之栋梁也。此朝廷大幸，国家大幸也。某愿同足下共息干戈，相约畅言，共赴勤王。

哆讹又在细读太宁公主的书信。

信中道：足下应天道无私，顺黎庶辅国，所怨者摄政王也。兴大义勤王，欲归政仁孝太子，亦当务之急。然善医者不顺病之变，非良医也。今镇抚御使决意回师勤王，此正与足下所谋相同。足下审时度势，定不愿亲者痛仇者快，生灵再受涂炭。仁孝太子亦侯足下佳音，望不相负。

哆讹看罢两封来信，静默良久，忽的摇头，道：“哆讹听闻仁孝太子已被摄政王老儿圈禁，眼下生死未卜。”

傅北川道：“傅某与吴天佑将军已将仁孝太子接出兴庆府，眼下仁孝太子有吴将军保护周全，已然平安无事。”

哆讹盯住傅北川端详片刻，点头道：“傅兄弟所言必不相欺，可纯王那斯听命于摄政王，亲率大军前来与我交战却是事实，他平日对仁孝太子无君臣之礼，今日只凭此书信，恐怕其中会有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