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次回家她还跟姥爷通了电话,老人家身形如鹤,还在坐诊给人把脉...... 却就这样永远留在S省的第一场风雪里了。
H省的冬天真冷,赵安甚至来不及哭,她不停地求爸爸、求妈妈,求了每一个她能想到的人,求他们让她回去给姥爷磕一个 头。
两地遥隔千里,一张车票不是她能承受的,也许是为了她的学习着想,也许那张车票太贵,他们被求的烦了,“你一个孩子,又是个高三生去什么去,等你到了人都埋了好几天了!”
那年母亲来接她,姥爷尘面鬓霜,老泪丛横——
“囡囡啊,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忍了几天的泪全都在这一刻决堤。
姥爷下葬那天,赵安扶着墙爬到了天台,胸腔里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压垮。天台上有风自南而来,有星光于南边煜煜璀璨,女孩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水泥板的沙石瓦砾几近磨进肉里,赵安朝南面重重磕了三个头。
风吹星满,泪尘满面,夜色里传来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
第二天,赵安发现桌子上摆了好多张贺卡。
同学们虽不知道赵安出了什么事,但那份悲伤还是能察觉到,同桌说,班长组织全班给她送了贺卡。
赵安翻开,有一张贺卡字潦草的几乎认不出来,上面画了大大的笑脸,“赵大学霸,不要不开心啊!”
她活了十七年没收过的礼物,人生第一次就补上了十七年的空缺。
这真是最宝贵的财富了。
只可惜她没保存好,被继母的博美翻出来咬烂了。 湿漉漉的粉色舌头,湿乎乎的贺纸。
带着齿痕的贺纸晒在阳光下
赵安一点点粘好,压在了枕头底下。
冬天终于快过去,南风中带了暖意。
那天班主任给他们发了彩纸,写上自己心愿的大学,这种活动已经搞过太多回,陈思雨都乏了,她凑到学霸同桌跟前,却被赵安挡住了。
“嗯?”,陈思雨一脸好奇,“安安,你写的什么啊?”
“京中医呀”。
赵安把不动声色地把纸收了起来。
陈思雨扼腕叹息。
她同桌成绩好的能上985保底。
彩纸被叠的奇形怪状贴在了班级后面,清北复旦众人211起步,一眼望去简直触目惊心,最高处赵安的“京中医”堪称是一股清流。
倒计时掀过了“100”,赵安努力的几乎带着整个班在卷。
她知道自己是个太不受老天待见的人,只有完全的准备才能忍住不焦虑。
高考前夕,赵安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是个太出乎意料通话,沈雪的声音隔着几年的时光穿过来——
“姐姐?”
赵安的心顿时抽了一下。
她很难去恨沈雪,很难。
沈雪的娇柔跋扈,里面未尝没有赵安的刻意纵容。
当年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从头到尾都活着赵安最渴望的生活。
有人疼,有人爱。
有家回。
电话里沈雪软软地叫着赵安姐姐,她应该快中考了,竟然真的带了小女孩的娇俏跟赵安抱怨着数学题好难,《岳阳楼记》背的想吐。
“姐姐,我来看你好不好?”
赵安笑了一下,当沈雪在说着玩。
没想到考完理综后,她一出校门就看见了那个抱着满天星穿jk裙的女孩。
她长高了许多,头发打着卷落到腰间,嘴上还抹了一点蜜桃色的口红,整个人漂亮又精致。
赵安很难否认自己不高兴。
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竟然还是沈雪送的。
那日天气很热,她送沈雪回到酒店,想着考完试就把这个不省心的小妮子送回去。
太胡闹了。
虽然这么想,但赵安很高兴,高兴的她喝完了沈雪送过来的柠檬水。
柠檬水里放了好多花生粉。
赵安对花生过敏。
她摇摇欲坠中看见沈雪抓狂地竭斯底里的乱叫,“爸爸天天在我面前夸你,天天夸你!他妈的还让我向你学习?!”
“就因为你成绩好?就因为你成绩好!!!”
沈雪觉得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