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下）

姜伯游拍了拍姜孜月的肩膀，道：“这个，哈哈，哪有的事，记着呢，今日也是宁丫头的生辰，哦，对啦，我们月丫头的生辰也要到了，我记得是除夕是吧？”

姜孜月无奈了：“爹爹，我的生辰很早就过了，是在冬至。”

姜伯游悔恨道：“唉呀！你瞧爹这记性，不记得了，竟是忘了……”

姜孜月道：“嗯，没事，没事……”

马车顿然停下。

姜伯游先下了马车，姜孜月掀开了车帘子，蹬着小木札走到平地。府里一派热闹，侍女仆从一串串走过，捧着栗子，香饼，各式茶水，酒水……地面也洒扫干干净净，摸一下都不会有灰的那种。

姜孜月捧着盒子走在青石路上，路过的仆从侍女向她行礼，她也一一回礼颌首，继续向前方行走。

回到自己的松鹤院，她走进释槐阁里，关上门，上到居住的二楼，进了里屋，先将身上的狐氅脱下，搁到柜子里。尔后上了摆放杂物的三楼，打开三楼西边的屋子，屋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器具，西窗下面安静搁着一只大箱子，她蹲在旁边，从一堆蹴鞠竹蜻蜓……玩具里翻找出一个檀木做的匣子，上面还画着精巧的芙蓉花。

姜孜月把匣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一枚平安锁，纯金雕刻镂空橘猫儿模样，细细琢磨出来项圈的模样，上面串了半串以宝石打磨出的蓝色，红色的椭圆，半圆珠子，半串珠子的正中下方，挂着一个用玉雕刻出来的六角形玉牌，玉牌上面惟妙惟肖刻了一只猫儿，一个月亮儿，玉牌下方连着是一枚大大的平安锁，底部用金子刻出镂空的海棠花纹，中间是被雕成金锁模样的绿宝石，下首的左，右，中间，各垂一根流苏，每一跟约莫有半指那样长度，每个流苏上面都串着两颗蓝色的圆珠子，一颗红色的椭圆珠子。

回到京师之后，每一年的冬至，她都会从这只大大的箱子里面掏出一个木匣子，每一年开出的物品都不一样。

这是祖父母逝世前，提前为姜孜月准备的生辰礼，从十七岁，一直到二十五岁。

平安锁被姜孜月举在眼前，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想哭了。她仰着脸，注视着散发莹光的绿宝石，泪水落了下来。

礼物年年都有，可是奶奶，爷爷，年年都没有了……

姜孜月抱着匣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这一刻，或许是因为看到爹娘为雪惠准备了盛大的生辰礼，或许是因为思念爷爷和奶奶，莫名的情绪升了上来，像一把斧头，劈开了外层的伪装。

她很久没有这样哭泣过，十六岁生辰那一日，奶奶倒下，最后一次叮嘱她：“要懂事，要乖巧，要对人笑。”

她不知道如何做成那样，重新回到繁华的京师，她像牙牙学语一样，学习着奶奶倒下前说的话。

她学了整整三年，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她还是没有学好。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了，父母表面爱她，可她还是比不上雪惠，谢危口口声声，爱她，待她如初，可哪里是这样？

姜孜月捂着双眼，低低地呢喃：“奶奶……爷爷……月月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