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虚梦渡》
我承诺，在伟大的风之国砂隐忍者村面前，我绝对没有任何秘密。
我承诺，严格遵守面试的各项规定和纪律，服从命令，听从安排。
即便刚写出第一笔就是不祥的红，砂瀑罗砂还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全名。哪怕日后真把名字刻在墓碑上，他也要晋级暗部，他豁出去了。
眼前白字黑字并缀着红色姓名的承诺书越看越像笑话，罗砂把这一张之前还十分爱惜的薄页攥出痛苦的褶皱，深吸口气撑着腿骨勉强站起。
恼火自己只因落榜就变得不堪一击，少年红着眼睛大跨步闯向门前，轻轻拧开门把手的动作就快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我让您失望了。”
“扑通”一声跪下，连面前高大巍峨的叔祖父三代目风影·砂瀑赤炎看都不敢看的罗砂无法控制眼泪出卖他此时的脆弱，喉咙间滚落克制不住的凝噎。
“都下去。”
赤炎威严的声音尽管不带主体，罗砂也能听出这时候他身边有其他人。看来这位大人遣散他们是要和自己单独谈谈。
感受到那些指不定等着看戏的气息已消失，少年微微抬头，黑眸中的濡湿已冷凝。
“起来。”
“是。”
赤炎不耐烦的语气听着更像责怪依然跪着的罗砂挡了他的道，少年旋即起身让开。
“您请坐。”罗砂整顿情绪的能力早已出神入化，拉开椅子俯身请赤炎就坐。
赤炎冷哼一声也不客气，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比发怒还令人窒息。
在这种喘不过气的环境下长大的罗砂却习以为常。他清楚当赤炎露出这种堪比阴天的表情时不管自己有没有错，首先认错就绝无错处。
“我让您失望了，也令砂瀑一族蒙羞。”
家丑不可外扬，关上门再下跪请罪的罗砂这次倒没那么难堪。他已做好接受任何惩罚的准备，只要不被人看热闹，他就什么都不怕。
“忠义诚勇，克仁名礼。罗砂，这是我教你的八字箴言。你觉得自己都做到了么？”
反问的语气，明显的否认。未被容许起来或抬头的罗砂听话听音，脱口自认为的标准答案：“是我不够努力，还有很大差距。”
“我说你呀……”赤炎破出一声并非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居然揪着罗砂的马尾提起他的脑袋。
“叔祖父……”
“恰恰相反，你做得极好，好到让我害怕。罗砂。”
赤炎尖利的金眸像夜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手电筒的强光直逼罗砂眼里浓稠的黑。少年下意识眯眼，既顾不得头皮拉扯的疼痛，更不敢反抗这位长辈：“是。”
听不懂的东西最好不要真懂，懂也要装不懂，因为懂太多的人往往活不久。罗砂模棱两可只为自保的回答却换来赤炎急剧膨胀的怒气，提着他的头强迫他站起来。
近乎凌虐的动作仍未激起罗砂的抗拒，少年的眼角有泪光闪过后同时隐去恨意，只因他在畸形的家庭氛围中靠自己摸索出一个字，忍。
心头插着一把刀的忍，就是才十二岁的砂瀑罗砂的生存之道……
“我说你呀……”又是那句未尽的感慨，一声不吭的罗砂原以为再无后续时，赤炎撒手转而捉住他的下巴，强迫少年对上他铁青的脸。
“你可真能装！！！”
脸上似被啐了口热痰，罗砂回过神时赤炎已丢开他，但他竟凭本能站在原地。这一刻他骤然顿悟，或许自己从来都无人托举。
“您这话……”
罗砂再能忍也无法在面对侮辱时默不作声。终于开口的他让赤炎绷紧的脸即刻舒展，仿佛之前的步步紧逼不过是试探他的容忍度。
“哼，忍人所不能忍的人最擅长伪装自己，难怪你是唯一一个连‘虚梦渡’都束手无策的家伙。”
陌生的名字让罗砂彻底愣怔，品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心寒的结论：“原来通过率极低的砂隐暗部忍者面试的真相……是你说的那个术？”
用惯了的“您”下意识换成“你”，罗砂忽觉自己的腰杆本就可以挺直。
“对，当你们用特质红墨水签署承诺书时，一只脚就踏入‘虚梦渡’的幻境。”
“所以，考试开始后漫长的等待就是测试，沉不住气的人会完全触发‘虚梦渡’？”
瞪着已能冷静分析的罗砂，赤炎冷峻的脸终于冰裂出凉嗖嗖的笑意：“头脑不错嘛。从没有人像你耐心等那么长时间，不是坐不住起来瞎晃悠就是怀疑考试出意外。但凡出现这两种情况就会彻底入局。这才是第一关。”
男人一步步靠近罗砂，狼型的金眸迫视着不得不后退的少年，巴不得用目光在他脸上凿出个能窥探的洞：“我的‘虚梦渡’会暴露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并做出遵从内心的承认或自欺欺人的否决，因为很多人的真实心思都极其危险……”
罗砂一顿，似乎了然赤炎形容的危险应该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他不敢说出口。
“我向来遵从唯才是举的用人法则，世人强调的品行不过是为庸者找借口罢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忍界，力量才是王道！哪怕是想取我性命的敌人，只要能为我所用，我亦会容下他！”
呵，实在荒谬，先看忠诚再看能力才是一个领袖该有的素养。罗砂轻轻一笑，懒得跟老人家费口舌。
“我知道你在笑我本末倒置，将暗部忍者的能力凌驾于最基本的对风影的忠诚之上。哼，我当然有办法逼迫所有暗部精英对我忠心耿耿……不管他们打心底愿不愿意！”
“所以，和这场面试有关么？”
连玄幻的“虚梦渡”都没机会亲历的罗砂忍不住追问，赤炎突然一把抓起桌上已被少年揉皱的承诺书，手掌只轻轻运作查克拉，他的火遁术若烧红的铜柱瞬间把纸烤成干脆的灰烬。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也永远失去成为暗部忍者的资格。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容忍你这种诡计多端的小鬼当我的心腹。另外，我已告知你的关于暗部忍者选拔的部分机密要外泄出去，我只会查到你头上，后果你最清楚。”
冰冷更笃定的威胁抽尽罗砂的最后一滴血。他想不到这个好歹把他一手带出来的长辈即使不像寻常人家的祖父慈爱，也不至于内心对自己抱有这般巨大的敌意吧。
难道他知道自己不堪的身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砂瀑一族的子孙？
一切困惑豁然得到最合理的解释。呵，只因这个耻辱的身份，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此时再跟这个占据压倒性优势的男人理论甚至主动提及自己已知晓的身世无疑火上浇油，罗砂仍记得赤炎曾教导他做人要留有余地。
这代表赤炎主动透露给他面试的部分真相是，那自己接下来的顺从也是。
既然这位大人如此忌惮自己超乎常人的隐忍，那他就该继续保持并修炼这个连风影都敌视的优点，不是么？
哼，总算找到叔祖……是砂瀑赤炎的弱点了。
“是，一切听从三代目安排。”
把本就没多少温度的叔祖父改口成最官方的三代目，罗砂顿觉一种奇异的轻松，像无人关爱的野孩子大冷天挑战冰激凌再无压力。
低头单膝跪地的少年看不到也不想看赤炎脸上掠过的愠怒。后者再未开口，只传来衣摆大力撞翻空气，最后冲开门的声音……
过了许久都纹丝不动的罗砂终于抬头，对上敞开的门。
隐约听到保洁大妈们的聊天声，放肆的嬉笑像谈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拿着微薄的薪水却能谈笑风生，好似任何事都能让她们嗅到笑点，脑子简单的人活得真轻松啊。
为避免也沦为笑柄，罗砂轻笑一声慢慢起身。他这个失败者该走了，他该离开这个今后自己再也无法踏入的地方了……
“您对罗砂是不是太狠了。”
道出这个确实多余的问题，北条煌对上赤炎饶有兴趣打量自己的目光，低眉正色道：“属下多嘴了。”
一身暗部忍者打扮的青年单膝跪地以示请罪，两条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上臂上的青面狼既是荣耀也是束缚。北条煌知道，当他那年亦是稀里糊涂通过“虚梦渡”的考验后，他就没有自我了。
“虚梦渡，由我父亲初代目风影·砂瀑列斗亲创并亲传给每一代风影的秘术，既是你们面试时用的红墨水签在承诺书上的名字，也是我们风影被处理过的血。能顺利刻上由我们的血绘就的青面狼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绝对对风影唯命是从的暗部忍者。阿煌，你最清楚这一点，就不该再同情那个野种。”
呵，野种。某种意义上讲，自己跟砂瀑罗砂一样，都是野种。
北条煌咧开嘴，不管喉咙发出何种或苦涩的轻嗤、或凉薄的淡笑、或锥心的呜咽，他都只能把本能情绪尽数封锁在脸上的白虎面具下。
因为，被“虚梦渡”诅咒的他这辈子都只能是维护赤炎权威统治的爪牙……
“对了，门佐蝎那个不服管的臭小子这次也通关了。他是块好料，你好好带他，别让他跟你一样，为了个女人竟想自毁前程。”
所以，这就是你铁了心要杀死她的原因？
北条煌很清楚赤炎没指名道姓出西本子相那个足以牵动自己心绪的名字已算口下留情，也明白自己不管有没有被“虚梦渡”束缚都无法杀死眼前这个赋予他生命的男人。
青年能感受到腰间的太刀在替自己悲鸣，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手，只能低头回应一声他亦觉得合理的大实话：“是，纱罗妲首先是守鹤人柱力，蝎与她根本毫无可能。”
……
“不可能……吧？罗砂……落榜了？”
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门佐蝎嘴里的东西没嚼完就急得发声，差点儿噎住。
门佐加瑠罗忙不迭给憋红脸的蝎送上一杯自己亲手鲜榨的橙汁，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柔婉：“蝎君，你先喝口水，别着急。”
“谢……谢……”
“别说话啦。”
饭桌上瞅着这个为庆祝自家孙子顺利通关居然亲自登门道喜的女孩子，门佐千代乐得合不拢嘴。她很早以前就见过加瑠罗，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相貌也像一壶清茶素雅携香。
“加瑠罗，男人不能太惯着。尽管蝎成为暗部忍者后第四班就正式解散，但你们还要多联系啊，毕竟是从忍者学校起就结识的缘分，后来又编入一个忍者班，你俩已是走进彼此生命里的……嗯，朋友啦。”
千代言语中朦胧的暧昧别说让蝎顿时脸烧，加瑠罗更羞得满脸通红。两人面红耳赤的样子越看越像一对小情侣，别提多般配了。
这一幕像回到多年前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蝎的父亲门佐风岚第一次带彼时还是小姑娘的北山娴亚来家里做客，千代一眼就相中那个无可挑剔的准儿媳。
打定主意，千代放下筷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加瑠罗，开口打断急着张嘴的蝎：“吃完饭亲自把人家女孩子送回去，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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