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通关与落榜》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门佐蝎觉得这两者自己都占。
父亲是忍界叱咤风云的“赤砂风岚”，祖母是忍界“毒仙”门佐千代，外祖父是忍界“汉方医学”泰斗北山夷蝎……自小在人才辈出的家庭氛围中熏陶出来的蝎一提到和谐有爱的家人，骄傲更幸福。
即便外祖父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以致没什么印象，但小男孩刚懂事时就以前辈的光荣鞭策自己努力变强。不敢说要称霸忍界，也起码要成为风之国砂隐忍者村最强的人，这是每个男人还是男孩时都会做的英雄梦。
奈何残酷的第二次忍界大战夺走双亲的生命后，年仅七岁就沦为孤儿的蝎才恍然什么英雄或狗熊都比不过亲人平安健康。他真的恨死了战争……
“小蝎，让妈妈好好看看你。都长这么高啦！还这么漂亮！风岚君，你快瞧瞧，咱儿子活像少年时的你哩。”
依旧是蝎记忆中温婉妩媚的母亲门佐娴亚拽着十二岁的自己看个不停。妈妈走的时候就是如此年轻的岁数和美丽的模样么？
蝎遗传自娴亚的绾色眼仁被无情的时光熏出热泪，颤抖的手轻抚着母亲脸上薄如樱花的春景。
“妈妈……爸爸……”唤出久违的人类首先学会的两个最简单、最亲切的称呼，蝎噙着泪仰望高大如故的父亲，哽咽道：“我……我想……你们了！”
“小蝎，你长成出色的小伙子啦。哎呀哎呀，怎么哭鼻子啦？”风岚弯腰弹了下蝎的额头，后者突然撞入他怀里，双臂紧紧地围住他的腰，一刻都不敢撒手。
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和最爱逗自己的父亲打闹，蝎就用脑袋顶他的肚子。然后就惊现对外无所不能的“赤砂风岚”居然回回都被蝎的袭击精准撞翻，父子俩栽地上一起哈哈大笑，没大没小，最后就是千代及娴亚这对习以为常的婆媳把俩不省心的活宝拉开……
“爸爸，妈妈，我是梦到你们了吧？”终于舍得从风岚怀里起来的蝎仍一左一右拉死父母的手，像片奶黄夹在爸妈中间让三人变成一块甜甜的夹心饼干。未分床睡觉前，他就喜欢挤到爸爸妈妈中间啦。
没第一时间回答儿子的问题，娴亚撩起她深棕色的长发，露出白皙美好的侧脸颊，俯身对上蝎的眼睛：“小蝎，你高兴见到我们么？”
这还用问？
蝎差点儿气笑，正想钻母亲怀里撒娇，风岚道出一个让他再也笑不出来的问题：“这么问你吧，你恨砂隐这个让我和你妈妈不得不战死沙场的政权，亦是我们的故乡么？”
风岚的下巴刻着一道浅浅的美人沟，为他本就俊朗阳刚的相貌添上金戈铁马的英气，特别是严肃起来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他卸下父亲的慈爱转而用上级询问下级的口气让蝎愣住，后者目不转睛对视着他深邃的黑眸仿佛要窥入五脏六腑，随后的答案也淋着体内血肉的热气：“如果是面对你们，我可以实话实说……我的确恨砂隐，恨这个害死你们的鬼地方！我也恨风之国，恨挑起第二次忍界大战造成生灵涂炭的伊赫氏！”
身为忍者却从心底对自己必须效忠的忍者村甚至国家怀有强烈的仇恨，门佐蝎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危险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如今唯一的亲人千代奶奶。
但他还是想喷那些可笑的洗脑操作，什么“风沙中无坚不摧的钢铁”？什么“风之意志”？不过是禁锢思想愚弄民众的骗人手段！
欺骗的是像双亲那一个个马革裹尸的先烈，成就的却是背后诸如风之国大名伊赫尹杰、三代目风影·砂瀑赤炎那些佛口蛇心的政客！
蝎自诩不蠢，纵使他屈服现实不再说心里话，也不代表他真对那些伪善的当权者马首是瞻……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孩子？”
“在爸爸妈妈面前，我没什么可遮掩的。倘若对你们都三缄其口，在梦里都自欺欺人，我就活得太可悲了。”
既然是梦，那就大声宣泄出来。要人活成梦中都得逼自己装的地步，蝎真的会疯。他受不了那种从里到外都被精心设计的人生。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父母的声音戛然而止，蝎定睛一看发现两人竟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除自己一片的白茫茫，好似他被丢在世界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
“爸爸！！！妈妈！！！”
从天堂跌入地狱就那么突兀，蝎抹着泪一边狂奔一边寻找父母的影子。
好不容易梦到他们，难道就因自己敞开心扉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而让他们被什么“梦神”带走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门佐蝎！”
但凡家长用全名呼喊自己就绝没好事。血脉压制下蝎止步，望向一脸肃杀的门佐千代时不禁吞了下唾沫。难不成她听到刚才自己回答父母的心里话了？
“千代……奶奶？您怎么……”
已分不清梦还是现实的蝎下意识后退，回头又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在喊自己：“蝎。”
“纱罗妲？！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梦越发玄幻了，明明被囚禁在砂锢的纱罗妲不仅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前方，那身白无垢①的装扮让蝎心跳骤停。
一眼就被自己认出的女孩不仅长大了，曾顽固地包围在她蓝眸周围的黑晕也褪去。圣洁端雅的样子好像降临人间的仙子，只需轻轻一个眼神，蝎保证自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愿意娶我么？”
“你……我……”
和纱罗妲一起牵手在阳光下行走，那是蝎矢志不渝的信仰。即使是梦，他也不想放弃与她在一起的执念。少年兴奋的脚步刚迈出，身后祖母的声音传来雷霆之怒。
“站住！你给我想清楚！选了那个不祥的女人！你就只能与砂隐决裂！”
前面的纱罗妲仍柔情依依地唤他，后面的千代也愈发疾言厉色。
夹在中间的蝎头痛欲裂，抱着脑袋感觉身子快被两种力量撕裂。瞥见迟迟等不到自己的纱罗妲像一缕快被夜吞噬的落霞，刹那间他便什么都管不了了，只义无反顾地朝她奔去……
“哈哈哈哈，你这个俊美不凡的孙子不光是个大孝子，还是个小情种呢。”
“你还笑得出来？！”
“千代，你生什么气嘛？我不过是故技重施窥探这群孩子们的内心世界而已。不管他们的真实想法有多可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蝎一样毫无保留地倒出来，说明这孩子的心非常干净，我很欣赏。门佐蝎，通——过。”
赤炎笑呵呵地看着水晶球里一碰到纱罗妲就遽然昏厥的蝎，画面同时切换成黑，似一部精彩的电影放映结束。
他噙着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笑意，斜睨着已气得看都不想看的门佐千代的背影，幽幽道：“我算看清了，千代啊，蝎的坦诚随了风岚，也随了你。当年你不也是在暗部面试环节的秘术‘虚梦渡’中，袒露你对造成你母亲漩涡百筠一生不幸的故乡涡之国的仇恨才顺利通关么？”
“闭嘴！再叨叨就宰了你！”千代寒声喝住笑容诡谲的赤炎，断了一半的右臂尽管有以假乱真的傀儡义肢完美掩盖，她却仍能闻到身上那股在第二次忍界大战中，自己率联军攻破涡之国首都狮权城进行大屠杀后就浸入肌肤里的血气，浓得时隔多年都洗不净。
敢对赤炎这样说话并不被他计较的除了千代，还真挑不出第二个。男人敛住笑意，自知说到千代的痛处，继续切换水晶球，各考场基本全军覆没，最熟悉不过的落败的气息。
人不敢太装，会装的人比光明正大的叛徒更危险棘手，这是赤炎奉行的识人之术。他不喜欢自己看不透的人或事……
蝎睁开眼睛发现一片明亮，自己仍置身于之前本该断电并一片黑暗还无人知晓的考场，少年一骨碌弹起，身上的冷汗已把床上的被单浸出水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脑一片混乱，他被塞满疑问下床，脚刚接触地面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瘫软，仿佛他刚打了场硬仗，浑身力气都耗尽，忙扶着床沿坐稳。
蝎缓过神后起身走向桌椅，发现那份承诺书竟变成一张白纸。
“臭小子，恭喜通关，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北条煌的声音，蝎一个箭步冲过去，被锁住的门也从外面打开。他一看到那个目露喜悦的青年就咬牙送上一拳头，虽然下一秒就被这个大个子稳稳当当地接住。
“精神不错嘛，还有力气打架。”
“正好你这个管事儿的在！我要投诉你们这个破暗部！这是哪门子破面试？！又是停电又是关禁闭，我莫名其妙地睡着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中毒了一样没力气！你们把小爷我当猴儿耍呀？！”
蝎的嘴巴快起来活像失控的机关枪砰砰砰地发射子弹，也就只有北条煌能按住他的开关，坏笑着用另一手揉少年炸毛的脑瓜。
“笨——蛋，没听见我刚说你通过了么？”
“哈？”
“你看看自己的手臂。”
蝎满脸疑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两条上臂不知何时纹上青色狼头的图案，这是暗部忍者的标记。
“还记得我不厌其烦给你强调过的，要想通过砂隐暗部忍者面试，没有准备就是最好的准备，务必实话实话么？”总在蝎面前吊儿郎当的北条煌一旦认真起来，散发着令蝎都不敢放肆的威严。
蝎思索着缓缓点头，回想起自己那个逆天的梦，他顿时汗毛倒竖，结结巴巴：“你是说……真正的面试……就是主考方窥视我们的内心世界？我们只要说实话……”
牙齿连同上下唇像封住的拉链被锁死，恍若有股神秘强大的力量不允许自己说出口。
蝎豁然明白为何几次三番打探北条煌他当年的面试题，这家伙从来都含含糊糊的原因了。
“再有人私下问你面试如何通过，你该知道如何应付了吧？”北条煌俊朗的脸上渗出让蝎陌生的冰冷，也许当他戴上面具忘却自己是北条煌而是一名效忠风影的暗部忍者时，他的表情就毫无温度。
“我懂了。那个……下面我问你，拜托你只管点头或摇头就好，可以么？”
北条煌颔首以示同意，蝎轻触自己肌肤上没有任何感觉的青面狼，似体内潜入一条找不到的毒虫，缓缓道：“那些居然用红墨水签下我们姓名的承诺书……和我们这些通过者身上的纹身有关吧？”
而且，这个纹身不许我们透露面试的庐山真面目。
北条煌勾唇点头，忍不住夸赞：“很有悟性嘛。”
蝎苦涩一笑，只觉得后颈发凉，似潜伏着一双看不见的蛇眼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比起高兴自己顺利通过暗部选拔，他最心寒这个神秘莫测更处心积虑窥探人心灵的面试：“哼，也就是说，像我一样老老实实全盘托出的蠢蛋倒能被选上了。”
许是他说了刺耳的大实话，北条煌摇摇头，拍拍他的肩：“又忘了我告诫你的，谨言慎行，言多必失。”
“落榜的人呢？为何他们也会对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撒谎说好好复习那些根本没用的试题？”
……
呵，开玩笑，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地，落榜了。
整整两小时都严格遵守考场纪律及承诺书规定，耐心呆在307考场动都不敢动的砂瀑罗砂握紧拳头。假如现在有人碰他一下，估计就散架了。
“罗砂，结束了就别跟自己过不去。出来。”
外面的声音换成另一个熟悉的人，一个让罗砂又敬又怕的人。
那是一手把他培养出来并对他寄予厚望的赤炎叔祖父啊。少年忍着泪花，瑟缩在房间，此刻连见他老人家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注释】
①白无垢：和服的一种，日本婚礼上新娘穿的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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