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克制

“没，没想什么。”女孩有些慌乱，若无其事地答道。原来他一边观察房间，一边也留意着自己。他的声音里有很浅的质问口气，不明显，但毫无疑问是存在的。

李响盯着她的脸。林岚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去。气氛有些变了，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赵立冬派你来的？”声音不大，只为引起她的反应。如果她对赵立冬这个名字有反应的话。

林岚迷惑了。摇摇头。“是王秘书？”

林岚脑子飞快地转着，然而毫无头绪。眼前的男人已经恢复成刚见面时那个冷峻有距离感的人了。而且疑神疑鬼。

“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上班。也是第一次见到赵……市长和王秘书。”林岚无辜地回答。

李响伸手整理了一下林岚有些凌乱的衣服。刚才一番动作，她的衣服被揉的皱巴巴的，有两粒扣子松开了。天，这是自己干的吗？李响又深深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研究着。

她没问题。

李响的酒醒了一大半。但还是头晕目眩，心脏跳得很快。这有些奇怪，他分不清这是酒精的缘故、女孩的缘故，还是自己有问题。但幸好无事发生。——没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你还是学生，这么晚了不回学校没事吗？”李响恢复了长辈的口气。

林岚无言以对，只愣愣地看着他。他早先已经说过了这种话。现在的他还来说教？

“赶紧的，我送你回去。”李响揽过她的肩膀，手上蜻蜓点水，克制而有分寸，没有情感色彩。

为什么男人这么虚伪，懦弱？林岚想，噢，他应该有家庭了吧？

她应该想到。他身上有那种已为人夫的气质。稳重，成熟，会照顾人——有需要的话。林岚泄气地想，尽管如此，他还是差点没把持住。毕竟喝多了。自己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身边。孤男寡女，深夜独处一室……林岚又给李响找了个补。

还好醒酒茶及时起了作用。她想。还好……

“你学校地址在哪，我打车送你回去。”

林岚解释说，现在已经太晚了，进不去宿舍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晚，本来交待的是十点半能结束。”直到节外生枝。一个意外插曲。“要不我就在这儿歇一会儿，等天亮就回学校。”

“这不合适，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李响有种直男式的不假思索的保护欲。刚刚他可不介意对她一个女孩子做些什么……

“没什么事，我不怕。”林岚做出一副活泼狡黠的模样，试图缓解两人之间已经变得生疏的气氛。

“我不允许。跟我走。”李响拉上林岚就走。他的口气还是那么不由分说，林岚不由得跟上脚步。李响隔着袖子钳住她的手腕，偶尔他的虎口会蹭到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激起她一阵轻浮得冒星星的愉快。她是怎么了？她可没有喝酒。

林岚想着，天亮以后第一件事是，找方芳旁敲侧击地讨论一下，被李响这样的男人吸引是不是正常现象。

坐上出租车后，李响报了个地址。林岚没有说话，她的本分就是做自己，而她的本分是“学生”，她什么也不懂。她和警察坐一车，听警察的就好。李响端坐在后座右侧。林岚偷偷转头看他，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风霜的痕迹，也有一闪而过的男孩子气的神情。他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他黑黝黝的眼珠深不见底。李响转头看向她。他有一头浓密的头发。林岚意识到他具有很多细小的吸引她的点，无法解释。比如他的喉结。说话间若隐若现，让她看入了迷。不久前他用能碾压自己的体型和力气像是要把她撕开……那时候他的喉结就上下滚动着，像要在润润喉咙后就把她整个吞噬下去。在这样的绝对力量面前，她抗拒或是迎合，主动或是逃避，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岚把手轻轻放在李响的手上，这动作引起后者皮肤表面一阵震颤。女孩，你好野，她心里的小恶魔心花怒放。她不允许自己做一个完全被动的棋子。她不是个小孩子。她没有说不，也没有说结束。她没有犯什么错。她的手指头在李响的手背上蚁行，一些孩子气的玩闹，她终究是会的，反正不多，只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班门弄斧，被他看穿也罢了，她又没有损失。她需要练习。直到这个男人不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

李响眉头紧锁着看她，一个反手将她的小手按住。

“到地方了。”司机说。车窗外，京海市公安局大院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