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下雪了。

许辞远没什么表情地撑开薄薄的眼皮看向窗外，那儿正进行着一场很盛大的洁白婚礼，后院里的树影交错，像是一座很斑斓的远山，枝上落了层厚厚的雪，看起来也算是白头。

她有点儿很悲哀地想，比马嘉祺跟她幸福。

*

三个月前，席卷许家的破产风暴正式宣布结束，那刻许辞远还在上大学，连熬了三个彻夜写论文写到几乎要黑白颠倒，许父一个电话打给她，让她中午回家一趟。

许辞远抿了抿唇，挂掉电话之后去洗了把脸。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继她成年之后许父打给她的第二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因为许家当时快要破产，许延齐好心警告她让她不要妄想许家的家产。那这个电话会因为什么呢？

许辞远有点儿出神，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明白，索性站在洗漱台前捧起一捧水砸到脸上洗了两把，洗完脸后没着急擦，水珠顺着她脸颊轮廓一股股滑落，手臂上的水珠最终隐没在衣袖口，晕染成一面透明的屏障。

她抬起眼睛看向镜子里的人，一双淡淡的杏眼此刻泛着红，长睫被水浸湿了，湿漉漉地垂着，有点狼狈，眼圈下面是遮不住的青黑色，就连平日里好气色的唇也略有些苍白。

静默了一会儿，她走进卧室换了条裙子就打车往许家赶去。

许家出乎意料地变化了太多。

迎接她的不是什么冷嘲热讽，也不是许家对待她一贯的无视行为。许家举家上下都围绕着一种近乎不正常的高兴，管家殷切地跑上前接过许辞远轻的没什么重量的包，张姨见她进来热情地招呼了一声，端了一盘很红很新鲜的草莓让她吃。

许辞远有点木讷地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冰凉的草莓被嚼碎囫囵吞下去，甜甜的，很好吃。

张妈站在一旁拿出手机给许延齐发信息，告诉他许辞远已经来了。

许延齐开着车，没两分钟就到了别墅，他有点太着急，连车上的西装外套都没穿，匆匆拿过一旁的文件就进了许家别墅。

许辞远抬眼，看见迈着脚步匆忙往这边走的人，喉咙顿了一下，生涩地喊，

许辞远“爸——”

许延齐把文件放在许辞远面前，还没喊完的那个本就生涩的词汇变得更加陌生，许辞远沉默着拿起来快速地浏览完才知道今天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为了挽救破产的许家，许延齐把她卖给了马氏的太子爷马嘉祺。

许辞远“爸，”

喉咙干涩地有点难受，许辞远苦笑扯了一下嘴角。

许辞远“你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阿远，这件事情你别无所选。”

“从你出生下来那刻开始，你的命运就与许家相系，你不属于你自己，因为你姓许。”

“你或许真应该学学小怜，她比你懂事太多。”

许延齐眼神很淡，平静的口吻叙述着，像是在略过她的影子与另一个人对视。

眼前这张脸跟小怜实在是太像，跟她一个模子里打磨出来似的，许延齐每每在看见许辞远的时候都会不受控制的想起周怜。

张妈听见久违了的名字，在心底喊着作孽哟，屏气凝神地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出，客厅里的气氛凝固。

许延齐的表情太过于熟悉，许辞远曾在他的脸上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表情。审视的，沉默的，权衡利弊的，商人的表情。

她曾在她妈妈葬礼上见着的，一模一样的表情。

许辞远咬紧牙口，身体被气的有点发颤，怒火在心底暴涨，整个心脏满得简直要撕裂开了，她抽了两口凉气，拼尽全力压下去，声线抖着说。

许辞远“对不起，我错了。”

“阿远，你将来会明白的。小怜操劳了一辈子的事情，不能毁在她的血缘手里。”

一群拿着化妆工具与造型工具的人在此刻鱼贯而入，看见客厅里这一场景都有些僵硬，面面相觑，最后谁也没开口说话。

许辞远闭了闭眼睛，心尖痛的有点麻木，她攥了攥拳头，后又放开，再抬眼看许延齐的时候，眼睛里面没有眼泪，她很轻地说了一句。

许辞远“是，我知道了。”

许辞远转身离开客厅，避过了身旁伸出来的手，静默地在客房里换好了礼服，是一套带着蕾丝边跟薄纱的婚纱，洁白得跟雪没什么区别。

雪很美好，但婚姻不是。

薄薄的轻纱笼罩在周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打头的女孩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由衷地夸了她一句。

“真好看，祝您跟您先生百年好合。”

许辞远眼睫颤了颤，抖出一句。

许辞远“...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