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投桃报李还是一出好戏？

程家所有人和董夫人跪坐在内室大厅，长辈间互相拌嘴，少商兴冲冲地看着戏，南乔则扶额略带无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哭喊声，竟然已下狱许久的董舅爷：

董仓管阿姊不要幺弟了！

其声音之悲怆，惹得董氏瞬间起身，她泪眼婆娑，急吼吼地说道：

董氏快！快扶我去看看！

所有人蜂拥而出，乱作一团，少商也按耐不住想要出去看戏，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南乔，一眨一眨间满是祈求，南乔无奈轻笑，起身温和地说道：

程南乔看戏可以，千万不可多言，有什么热闹，你回屋再同阿姊讲，不要在外面露了破绽。

少商急忙点点头，便如那脱缰的野马一般，嗖嗖嗖地拉起南乔冲向门外。

此时此刻，程府侧门处，董氏正抱着董仓管，哭喊着：

董氏幺弟，你到了边关，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千万千万，不要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了！

萧元漪伸手扶住有些踉跄的董氏，董氏抹了抹泪珠，话音一转道：

董氏还有，你们家人，以后不要再上这来了。

董氏大郎官职要升上去了，家里总要立规矩，总不能像乡下一样，什么山猫走兽的都往家里闯。

董仓管的两声哭嚎打破了糊起的假面：

董仓管阿姊不要幺弟了！

董氏的安抚与亲近，被董舅爷狠狠甩开，他沙哑着声音，怒吼道：

董仓管可是你过得比我更好！

董仓管你就应该救我！

爱与恨，情分与疏离，其实就在一瞬间，董氏弯着身子，满是痛苦地说道：

董氏我就应该过得比你好！

董氏程家的好日子，都是大郎血里火里拼出来的！

董氏你是董家子，我是程家妇，咱们虽然说手足，但是拜的祖宗已经不一样了，知道不知道？

董氏今天程氏全家都来给你送行，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董仓管看向陌生的阿姊，突然哑了声音，半晌，他突然瞪向立在门口的南乔和少商，眼神凶狠地冲过来，大喊着：

董仓管都是你们！

南乔见董仓管来势汹汹，忙将少商拉向自己身后，袖中未出的匕首蓄势待发，她只冷眼看着董仓管，一步不曾后退。

程始抬脚绊倒董仓管，凝眉沉声道：

程始这是程家，还容不得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董仓管程始，我道这白眼狼像谁呢，小小年纪出卖血亲，无情无义，都是随了你！

南乔看向董舅爷的眸中划过一丝杀意，众目睽睽之下，她只低沉地说道：

程南乔董舅爷，你犯下滔天大罪，却仍不反思己之过错。

程南乔程家于你，已是尽心尽力，你若还有良心，就闭嘴。

董仓管此时已有些疯癫，大喊道：

董仓管程娖，你冷心冷情，难怪她要这么对你们！

#董氏少说两句！

董氏低声劝阻，少商从南乔背后走前来，双手紧握，平静的话语听不出情绪：

程少商舅爷说得这是何话，大母她如何待我姐妹二人了？

董仓管我阿姊当日亲口跟我说的，萧氏留下两个小女娘，日后，定会和她们阿母一样招人厌烦。

董仓管不如早日弃了出门，也省了程家的米粮！

一语激起十层浪，董氏和董仓管撕破脸面，扭打起来。

葛氏慌乱至极，急忙说道：

葛氏这，舅老爷莫不是疯了吧，怎么在这胡言乱语呢。

葛氏官差大哥，快把人拉走吧，快呀！

董仓管指着葛氏，恨恨地说道：

董仓管对了，还有你！

董仓管你说，养个小女娘，不过十几年，咱们把她们给养废了，让她日后补救都来不及。

董仓管程娖，程少商，知道为什么不教你们习文习字识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此计甚是恶毒，让在场众人都心生寒栗，程始不可置信地看着董氏与葛氏，她们逃避的目光，无声地说着真相。

而萧元漪只神情复杂，不知何谓地看向那依偎在一起的姐妹二人。

程府闹剧在一片压抑中落下帷幕，而此时附近的高台上，三人正默默注视着此处。

为首之人，正是那“投桃报李”的“始作俑者”——凌不疑。

他看着喧闹的程府侧门，沉声说道：

凌不疑可曾有查到许尽忠的消息？

梁邱飞少主公，咱们的人在他的宅子外面守了好几日了，他未曾归家，始终下落不明。

凌不疑他可有任何家眷？

梁邱起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凌不疑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想要避人耳目，会选择何处？

梁邱飞自然是自己最熟悉，其他人猜不出来的地方。

凌不疑没错，人逢危难之时，通常会选择自己熟稔之处，所以董仓管才会躲去当年与程老夫人相依为命之时所住的乡下庄子。

凌不疑这许尽忠无妻无子，老家又在冯翊郡，所以在这都城中，他最熟悉之处，除了自家宅院外，就是打铁铺子了。

梁邱起属下立刻排查城中所有的打铁铺子。

梁邱飞和梁邱起领命后走下高台，看到下方驻足一小女娘，眼神一泠，问道：

梁邱飞你是何人，为何躲在这里偷听？

角落中的小女娘，正是程南乔。她无意间看到高台上的三人，仔细辨认后，确是那日捉拿董仓管的身影。

她心中略有些算计，只吩咐青娘去取帷帽，独自来到高台下的角落中等人。

她不慌不忙地行礼，自报家门道：

程南乔家父程始程校尉，见过将军。

程南乔小女子有些疑惑，无人能问，只好叨扰了。

南乔径自说着，梁邱起和梁邱飞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身后凌不疑的声音传来：

凌不疑程三娘子不必多礼，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就是。

纵使面前之人带着帷帽，凌不疑还是早早认出了她，他的声音温和，让梁邱飞一脸惊讶，心想少主公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可这时，南乔突然口出“狂言”，给了梁邱飞二次震惊：

程南乔将军，贪墨本就是死罪，偷换军械更是罪加一等，为何董仓管只是流放，而不斩首？

凌不疑凛然一笑，意味不明地说道：

凌不疑程三娘子，董仓管可是你舅爷。

凌不疑程三娘子真是大义灭亲啊。

南乔轻哼一声，丝毫不慌地说道：

程南乔将军这话说的奇怪。若论起来，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岂不人人是亲眷。

程南乔我只是为枉死的将士不服罢了。

凌不疑盯着南乔看了许久，隔着帷帽，南乔都感觉那道目光快将自己烧着了。

南乔轻咳一声，试探地说道：

程南乔将军？

凌不疑的眸中微微闪过笑意，可他的话语，却依旧平和低沉：

凌不疑程三娘子倒是真性情，是我等浅显了。

而后，凌不疑耐心地同南乔解释了一番：原是他们认为董仓管于偷换军械一事并不知情，故而死罪可免。

南乔对比确有不满，可她不自觉地相信了面前之人的判断，只叹息道：

程南乔流放便流放吧，已经是很重的刑罚了。

程南乔多谢将军解惑，在下便不打扰将军们的公务了。

行礼告退后的南乔，丝毫不知身后震惊又不得不压低声音的梁邱飞，正碎碎念道：

梁邱飞这小女娘，张口闭口死罪、斩首，戾气好重。

梁邱飞我看她听闻董仓管死罪可免时，很是失落呢。

凌不疑淡淡地看了梁邱飞一眼，默默规划了一次“十军棍”。梁邱起见状，猛地拍了一下梁邱飞，低声说道：

梁邱起你闭嘴吧！

投桃报李，免费赠送一出好戏；答疑解惑，却不知未来的情意。

前路，原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