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慕尼黑 军部医院

宽敞明亮的VIP区特护病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盎然的欢呼。

这番惊天动地的欢歌笑语之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云霄。

撒加少将，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欢笑声里，睁开了眼睛。

英气的眉宇下意识地微微蹙起，少将看了看自己的周围。

下一刻，一幅颇为奇特的丰富景象，便毫无防备地闯入了他的眼帘。

放眼看去，只见雪白的病床边，一群明显兴高采烈的军部精英们，正在手舞足蹈地欢笑着。

不动声色中，少将淡定地坐了起来。

看到上司起身，向来眼尖的莎尔娜最为麻利。

立刻上前，她拿起旁边一只大大的抱枕，垫在了上司身后。

半靠在床头，撒加淡然环视了下，围拢在病床周围的部下们。

微微扬眉，他口吻淡淡：“今天是25日？”

“哎呀呀，我说弟兄们，你们快看这是咋的了？医生刚才不是还说，头儿的术后高烧今天早上就已经退了吗？那为啥他这一觉睡醒过来，立马就开始说胡话了啊？”

一边大声嚷着，迪斯马斯克十分不解状地挠了挠头，接着嚷道：“话说今天明明才15日啊。依我看啊，头儿他如果不是发烧烧糊涂了，那就一定是睡觉太多，睡糊涂了……”

“咚！”

此人话音未完，一旁的阿布洛迪已狠狠一脚，踏在了同僚脚上。

全然不理会此时龇牙咧嘴的迪斯马斯克，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阿布洛迪微微俯身，用一种貌似充满深刻关切状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上司。

小心翼翼地，他试探问道：“头儿，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说今天是25日呢？”

“因为……”

目光镇静若定，少将淡淡回答：“一直以来，只有在每月25日发薪日，才会有幸看到，你们如此兴致。”

“头儿，你看看，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其实呢，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会这么高兴，倒并不是因为发薪的缘故。而是因为……”

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接起话来的米罗，随即摆出了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话说昨天，我们在送你来医院的路上，半路接到史昂上将打来的电话。上将他老人家在电话里交代了，命令我等务必以最快速度，安全护送你抵达医院。他说，如果你今天能够苏醒呢，那么就算我们营救少将，这一光荣伟大艰巨辉煌的任务，圆满大功告成。否则，那就是失败。上将说，如果成功的话呢，他就破例允许我们大家今天晚上，用公款去吃一顿法国大餐。”

“哈哈，说到这件事，就由我这位宇宙超级无敌智者，来为尔等微言大义，指点迷津吧，”得意洋洋地抢过话茬，有意轻咳了几声后，迪斯马斯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要我说，这件事，它的本质，其实是如下这样的。只有头儿他早日苏醒，身体才能早日康复。而只有头儿的身体康复了，他才能够重新返回Office上班。而只有他重返Office上班了，才不会导致咱们部里的工作，积压成山、浩如烟海。因此，上将他老人家才会说，如果头儿今天能够睡醒呢，那就允许我们大家用公款大吃大喝一顿。其实啊，上将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从本质上说，这顿饭呢，就是为了提前庆祝部里海量工作，即将全面恢复，指日可待！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伟大的头儿他还健在，本土安全部即使有再多的工作，那也是‘老鼠和猫也能勾搭成奸’——这世上，再也没有难办的事儿了。”

自顾自地一口气说到这里，兴奋地摇晃起脑袋，迪斯马斯克忍不住双手叉腰，欢快地仰天大笑起来：“灭哈哈哈~~~~这年头，领导请客，免费吃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话说今天晚上，本人一定要大吃特吃狂吃超级塞亚人吃~~~~”

“呜呜呜~~~~~~”

就在迪斯马斯克渐渐陷入美好憧憬之时，旁边的莎尔娜，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喂喂，行了啦。拜托姐姐，你就别再哭了哈，”坏笑地瞅了对方一眼，米罗耐着性子“好意”安慰道：“虽说头儿今天醒了，免不了是一定要命你上交那份，昨日行动报告的。但是话说回来，好歹，我们大家不也能吃份免费大餐吗？再说了，你也可以晚上吃饱了以后，再回去加班写报告嘛。这样以来，貌似你的命运，也就不至于太悲惨了嘛。”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我说贪吃全家桶，我看你比谁都贪吃！”

抬头象征性地抹了一把，那些不知是否存在的眼泪，莎尔娜恶狠狠瞪了米罗一眼：“当我不知道啊？头儿他自己还没开口说呢，你就故意提醒他报告的事！哼，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说来我莎尔娜的命，最近怎么就这么苦啊我？看来改天休息，我要去焚香沐浴，好好看看风水先生了。本来，医生都说了，头儿也许会睡到明天早晨的，谁知他今天下午就醒了。都怪你们这起子人，刚才在这里有说有笑、吵闹不休，结果不幸把他给提前吵醒了。如果头儿能够就这样一觉睡到明天，人家今晚也就不用加班赶报告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才不稀罕什么免费大餐呢，本小姐今天晚上，是打算早点下班回家，修炼魔兽的。今天晚上大家约好了，要联合作战的。人家如果跟在那些个高手的后面，一起再炼他个把小时，今晚就可以连升两级了啊啊啊~~~~~结果这下可倒好，梦想破灭，彻底泡汤了啊~~~~~”

“好了好了，都在这里絮叨半天了，烦不烦啊？”

顿了下，小心地斟酌着上司脸色的微妙变化，之前一直未曾发言的修罗，适时打断了莎尔娜那喋喋不休的哭诉：“你们看看，话说今天，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大家都是来探视病人的好伐？你们就算有话要说，也该多少说点正经的，好吧？”

“说正经的，啥才能算正经的啊？”

纠结地挠头三下，忽然灵光一现，瞬间开窍的迪斯马斯克立时道：“啊，对了，这可真算是个正经事啊！那个啥，头儿，你知道吗？昨天傍晚，你忽然在酒会上与本部失去联系，失踪了NNN个小时。这下可把我们弟兄给急的，都快上房了。好不容易，我们总算搜索到了你手表上的卫星信号。于是乎，大家立刻就动用直升飞机，在发出信号的那片区域进行搜索。我和莎尔娜、米罗，我们三个事先还打了个赌。莎尔娜说，等下见到你的时候，你老人家的形象，那一定是完美无缺。就连头发丝，那也不会有一点点的乱套。米罗这个坏小子却说，你的领结呢，那一定是歪的；头发呢，一定也是有一点点乱的。而自始至终，最为实事求是、坚持真理的人，那就是我！我对他们说，您老人家的晚礼服，那肯定是要弄脏的，您老人家的发型，那迟早是要弄乱的。我这么说，是有理论依据的。你想啊，头儿你莫名其妙地忽然失踪了那么长时间，那一定是和某些欠揍的土匪流氓啥的打架了，是吧？凡是打架，哪有不弄脏衣服、不弄乱发型的道理嘛。可是莎尔娜，却偏偏坚持说，你的礼服那肯定是一尘不染的。于是啊，在我们的争论不休中，就赌上下周的肯德基全家桶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原本滔滔不决的迪斯马斯克，忽然停了下来。

莫名其妙地看着身旁的米罗，他不解地说：“喂，我说米罗。你小子为毛总冲我挤眼睛啊你？”

被这位如此冥顽不化的同僚弄得龇牙咧嘴，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地长长叹了口气，头疼的米罗只好自己接过了话题：“那个什么，头儿。虽然说，事实胜于雄辩，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是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哈。别听迪斯那小子在那里胡说八道，我米罗以我上上上个月向阿布洛迪那个黑心分子借高利贷买的、却一个不小心莎士比亚悲剧般掉进人民公厕里的、那只命运无比凄惨坎坷的PSP发誓——那个什么冥界大公，当我用望远镜在直升飞机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发型，绝对有那么一丝丝的凌乱；他的晚礼服，也绝对有那么一点点的尘土。”

“是啊是啊。我也作证，我也作证！”

总算又逮着了一个得以发言的机会，迫不及待地，迪斯马斯克急忙插话道：“苍天可鉴，那个什么大公啊，他的白衬衣上，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尘土。头儿，我向你保证，他的衣服绝对没有一尘不染！而且啊，我仔细看过了，他脱下的那件，用来裹住你的晚装外套。那上面，真的的的确确地，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灰尘。”

停顿了下，缓口气清了清嗓子，迪斯马斯克继续道：“说来那个什么冥界大公啊，还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他上来直升飞机后，我就好心好意地问他，胳膊是不是有点抽筋啊，肩膀是不是有点扭伤啊，需不需要送他一起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啥的啊。结果呢，你们猜他怎么着？他不但不领情，好好感谢我，反而还冷冰冰地横竖扫我一眼。KAO！这可真是应了传说中的那句古老的东方俗语了，叫什么‘猫咬吕大仙，不识好人心’。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原以为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公，就是个没用的公子哥儿。没想到，此人居然十分强悍。话说，他一个人抱着头儿走了那么远的路，我估计他那副胳膊就算不残废，也得痉挛了。结果呢，没想到他居然举重若轻，跟没事儿人似的一下飞机就自己走了。我KAO，头儿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个阵势简直了。一大堆穿黑西装的，也不知是随从还是保镖啥的，排着队来接他来着。他们还开着N辆那个什么，加长版的劳斯莱斯。KAO，话说投胎真是个技术活，有钱人就是有范儿啊。那阵势，简直酷毙了，比拍教父级黑帮电影还夸张啊……”

“就是就是，”小嘴巴高高翘起，一旁早已停止“哭泣”的莎尔娜，甚为赞同地插嘴：“我们本打算，先送那位大公回酒店，然后再送头儿去医院的。本来酒店的路程就比医院近嘛，再说也是顺路，最多就耽误几分钟而已。当然了，我们主要也是怕他受惊或者劳累过度啥的，别在飞机上突然犯病了，到时候，冥界公国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那我们可是要被那起子人给活活闹死的。所以，就暗地里盘算着，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卸下去算了。谁知道，那位大公听了后，却冷冷扫我一眼，说了句‘先去医院’。然后又说了句什么‘按我说的做，我不想重复’。搞没搞错，他又不是我们老大哎，为毛敢那么凶巴巴啊？还有，他临走时，我们问他改日能不能抽点时间，请他本人来本土安全部一趟，协助调查。我们也是想详细询问一下，希望能从他和头儿，你们两人昨天的亲身经历里，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线索可寻。谁知他却冷冷地说，‘你们的上司不会一直睡下去的，醒了之后，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喂喂，你们大家评评理，这个傲慢没礼貌坏脾气凶巴巴冷冰冰又不讲道理的什么臭大公，是不是明显欠抽了哎！”

“啊！！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忽地猛然一拍脑门，迪斯马斯克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们说，那个大公是不是，其实他的胳膊早就骨折了。但是，他为了耍帅装酷，担心我等看出来笑话他没用，于是就急着赶回去，偷偷找家私人街头诊所啥的，看病接骨去了……”

就在兴高采烈的众特工们声情并茂、一唱一和，越说越兴奋之时，自始至终依然保持沉默的某少将，脸色却越来越阴郁。

终于，忍无可忍。

阴沉的表情犹如冰山，撒加冷冷开口：“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三秒钟时间——全部，给我出去！”

此语而出，立刻震慑全场。

惊骇之中，众人顿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半天才缓过神来，终于意识到眼下事态严重性的迪斯马斯克，渐渐面如土色。

凄惨地瘪了瘪嘴，拼命用力挤出几滴眼泪，酝酿了下感情，他顿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号啕大哭起来：“头儿啊，我对着你办公室里那盆貌似永远也折腾不死的万年老妖仙人掌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我一向性格耿直、为人豪爽、实事求是、一丝不苟、有啥说啥啊~~~~~求你千万别罚我打扫Office大楼厕所啊~~~求你了头儿，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算一定要打扫，也请你批准我去打扫女厕所吧啊啊~~~”

见势不妙，向来善于见机行事的修罗与阿布洛迪急忙上前。

一左一右地架起呼天抢地的迪斯马斯克，强行将其拖了出去。

心虚的米罗与莎尔娜，也忙识趣地一同溜出门去。

病房里，总算恢复了清净。

片刻之后，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

小心翼翼地，米罗从外面探出头来。

“头儿，那个什么，最后一句。就一句。今天上午，史昂上将来看望过你。那时你还没醒，他先回去了。他说要我们转告你，要你遵守医嘱，安心休息。话说回来，工作如果积压成堆了，那也是天意，你就是急死也没用嘛。当然了，最后这句是我自己加的。还有，那啥，请您老人家尽管放心，今晚的法国大餐，我会让服务员把你的那份打包，明天来探视的时候捎带你哈。”

“还有还有，头儿，还有我呢~~~”

紧随其后，一阵清脆的女声飘入耳畔。

米罗身后，莎尔娜拼命地挤进了半个头来：“明天我给你带个微波炉过来，专门热法国大餐哦~~~~”

“最最最后一句，头儿~~~”

继续抢过话题，米罗接着补充：“据本无证兽医实地观察，你家那只萨摩耶的预产期在下个月，不是这个月哈。所以你不要着急，话说生孩子这种事，全生物界的规律都一样。要靠就只能靠自己，其他人在旁边就是急死也白搭。所以你不要多想，只管安心养病就好伐~~~~~”

备感无语之中，撒加顿觉一阵头晕。

双眉深深拧起，他冷然沉声：“再不出去，从明天起，全体打扫洗手间三年。”

“啊啊！！！”

极度惊恐之中，两人吓得猛地缩回脖子。

争相拔脚，落荒而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