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之后的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王也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时没有答应他就好了，如果没有让他一起去见师叔就好了，如果没有答应他……作为术士，王也生平第一次希望可以改变过去。

天可怜见，那个人现在好好地待在身边，风后奇门也好，三昧真火也好，天下也好，王也都觉得没那么重要了。只有真正经历了失去，你才知道什么才是生命的不可或缺，它藏在心底，是最自私、最自我、最珍贵的存在。

“轰隆！”天边突然起了黑云，乌压压的很像电视剧里的魔界特效，没等王也收好院子里晒的药材，雨点子就像不要钱似的砸了下来。

“刚刚还大晴天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天气预报还这么不准。”王也边碎碎念边跑回杂物屋里放好药材，提着伞回到二楼的时候，诸葛青已经醒了。

“诶，你怎么又坐窗户边上？开那么大缝是真扛冻是吧！”王也把诸葛青拽回来，给他披了件毯子，顺手关了窗户。

“你说的打太极就是蹲在院子里数蚂蚁吗？”诸葛青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呃……你不会一直在窗户边偷瞄看我吧？”不是累了吗，不睡觉在那看啥呢!

“没有偷瞄，就是正大光明看我家院子里的可怜狗狗!”诸葛青那欠儿欠儿的劲儿又上来了，“怎么了道长？您这天天晚上不睡觉也就算了，蹲院子里思考人生？是哪里不满意吗？”

王也拍在诸葛青背上的巴掌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诸葛青，又皮痒了是吧!你怎么知道我不睡觉？”

“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我再不知道你睡没睡，真当我是你捡来的便宜小媳妇儿了？”

“我……”

诸葛青打断了他:“王也，从半年前我醒来时，就发现你不对劲，这种不对劲通常又会被你很快掩盖过去。你走不动，我可以拉着你，慢一点没关系，可我发现你还是喜欢在原地打转，我实在没力气了。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醒，你是不是比现在好。”

“别胡说！”王也厉声道。

“那你怎么总不肯看看我，哪怕我们在一起做最亲密的事，你好像透过我看着谁。所以，你并不需要我是吗？”诸葛青步步紧逼，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沉默。

王也该怎么说？他爱他至深，最痛苦的日子里靠着回忆度过，而今，人在身边，他……

“王也，看着我。”诸葛青右手摩挲着王也的脸颊，“我活着，我就在这儿，人都是要向前看的，紧抱着那些悔恨，真的不怕我烦了厌了跑了？”

王也看着诸葛青润湿的双眼，愣了愣，诸葛青早就看出来他不对劲，是，他一直愧悔于五年前，一直还活在失去诸葛青的那几年，哪怕老青现在活生生地在他身边，他也总是自虐一般一遍遍回味着那些日子，每天都像一脚踩在了云上。对诸葛青的感觉无法回到五年前，时间击穿了他，真正冻僵的人在泡进热水里时，只感觉到疼。他很怕，他不再洒脱，他用以前的方式与诸葛青相处，竭力保持着平衡，他还是怕，他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怕这个患得患失的自己已经不是诸葛青喜欢的那个人了。

诸葛青抱住了王也，在他耳边说:“王也，别怕，如果我变心，一定是因为你不够坚定了。所以，如果我走，那就带你一起，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诸葛青的这个拥抱很轻又不容人挣脱，如同小心翼翼地托住了某些易碎品，不含任何调情，也没有礼节的意味，更不是安慰，他好像把一切情意放在了里面，让王也那飘荡的魂魄有了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