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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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声不响的隐身在角落里的两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笑了，没人看得清笑容里究竟有多少深不见底的刀光剑影，还是对注定走向毁灭的欲望收割机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世事如局，日新月异，人性如棋，落子无悔。

到底还是南方得了迟咏昼的授意之后，自己主动站了出来，微笑着发声并且迅速打破了僵局，试探性的开始了闪电战的调解之路：“王代理，恭喜恭喜，我看你这可是生意兴隆啊！”

王代理听见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暗自得意的心态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南经理说笑了，我们这里不过是些赖以维持生计的小本生意罢了，哪里就能称得上您一句生意兴隆。”他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她抓住端倪。

一旁的高启强倒显得神色自若，也未曾觉得这场变数在任何的意料之外，毕竟他来这里之前，就有仔细留意的观察过这个销售代理点的地形，无论是第一层还是第二层，基本上只有这么一个出入的关口，对物流环节的限制卡的不是一般严格，而刚才那两个人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方偏偏要选择在这种不早不晚的节点上突然发难？

“是吗，那看起来是我多心了？不知道这位老板贵姓？”南方对着眼前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仍旧平静无波的男人，第一眼观感倒是比那个恭敬谄媚的代理人强多了。

高启强当然不可能放过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摘下头上的电瓶车安全帽，主动伸出手介绍自己：“您好啊南经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启强，非常荣幸能认识您，我十三岁开始就在旧厂街的市场那边干活，我自己也有个卖鱼的摊子。”

南方斜睨了旁边虎视眈眈的代理人一眼，心知肚明的暂时压下了对他的不满，转而同样握住了高启强伸出的手，给他做脸道：“没想到高老板如此眼光独到，确实比有些鼠目寸光之辈，要有见识多了。”

她接着又出示了自己酒店市场部的部门经理工作证，然后似笑非笑的，冲着那个做鬼心虚的代理人做了个遥祝的手势：“王代理，恭贺高升啊，我刚好接到经法务部审核之后，由分管领导签字，再通过人事部下发的文件通知，从今天起，你被正式调任青华区小灵通分代理业务的经销店，做销售主管了。”

要说旁观的高启强也算是个审时度势，思维敏捷的社会精英了，当他在意识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反应并不慢，立刻清楚的知道这是对那人赤裸裸的敲打，明升暗降。

王代理眼看捞油水的肥差快没了，也不再顾忌所谓的上下尊卑秩序，开始连连喊冤不说，还呼吁了一群人围在那里，企图对南方的一系列操作倒打一耙。

南方心底冷笑一声，但表面上也还是好言好语的当着一群人解释道：“青华区那边的地理位置已经开始落实具体政策，政府很快就要进入大力发展阶段了，现在那边正缺人手，所以需要征调一部分综合性人才过去。”

她迈着清脆的步伐越过人群，与王代理错身时，耳边低语 ：“税法、公司制度、品行与才能，你还需要我再一字一句的跟你解释吗？”

就这样，长期大包大揽的非法利用中间手段收受回扣，并且丝毫没有为公司做出任何突出贡献的王代理，顶着所有人惊羡不已的目光，灰溜溜的独自咽下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了旧厂区的代理点。

“那个…南经理，那你看…我之前和代理签订的独家经销合同怎么办？”高启强忽然有点拿不准对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因而只能如盲人摸象一般，走一步看一步。

南方本来也正为此有点犯难，毕竟按照公司法务的合同制度规定，在上一任分包代理人因个人原因离职，从而导致无法履行实际工作义务时，所有之前签订的合同会立刻全部失效，必须要等到下一任代理人上岗，才能针对原有的合同进行有效的监督检查和重新签订。

这时的迟咏昼却突然开口了：“既然他有长期从事海鲜产品销售的渠道和客户群，不如就让他试试这个岗位吧。”

高启强几乎是源自本能的，就将原来投注在南方身上的视线瞬间转移到了她的身后：

尽管已经快进入夏季，但那身厚重的长斗篷还是把女人小巧的身形尽数藏进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只留下一张并不算很圆润，却也不算很纤瘦的鹅蛋脸露在外面。

女人的一头长发保养的十分光滑，额前的斜分的刘海为她添了几分浅浅的文艺气息，反而令人误以为有种邻家女孩的感觉。

不过高启强可不会那么单纯的陷入这种外貌误区，一个市场部经理的话语权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能够越级指挥她的人，背后的份量可不会仅仅只用恐怖如斯可以形容的。

“南经理，这位是？”他刚才来的路上就已经看到了两人的背影，但为了避免给别人留下偷窥的印象，还是决定装傻充愣。

南方回头瞧了一眼迟咏昼，反而却得到她一个“要不要说？该不该说？应该怎么说？你自己衡量着办”的眼神，这苦命的打工人，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成功的让她头一次当着外人的面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也没关系的。”高启强见两人之间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赶紧知情识趣的补充道。

最终还是迟咏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后，为自己做了一个简短必要的自我介绍：“我姓迟，你叫我迟小姐或者迟女士都可以，我个人不太喜欢总是被别人用身份代指。”

南方毫无意外的翻了个白眼，她真的很不想揭穿她的双标行为，什么叫不喜欢被代指？在那位英皇的总裁叔叔面前，她可没少表现得自矜身份。

高启强察觉到对方态度有所缓和，想来自己的提议也不一定就行不通，于是抱着趁热打铁的活泛性思路，试探性的小心提问：“那…迟小姐，我之前的那份独家经销合同？”

迟咏昼简直被他“唯唯诺诺”的小熊式目光盯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有那么吓人吗？

“我看你…似乎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涉及法律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被那人连哄带骗的就给随便签了，先把那份合同给我看看。”

高启强忐忑不安的心瞬间放下一半，他赶紧忙不迭的在之前那位代理人的桌子上翻找着，因为对方的工作态度散漫，导致他费了点时间才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资料里找到一式双份的合同，随后亲自给迟咏昼递了过去。

“呵…我说你怎么这次处理起事情来，还记得给人留有余地，原来他倒是还不完全一无所用，青华区那边是谁在负责？”她翻阅对照着两份截然相反的合同，笑意清浅。

南方了然于胸的冷笑道：“原来那边的电信局不是经过解体之后，又重新改组成为了电信公司吗，我和他们家总经理打过几次交道，他手底下有位副总的儿子，据说常年不务正业，但好像唯独对我们总代理旗下的分代理经销点的小灵通业务挺感兴趣的。”

所以，你是在借刀杀人啊。

敢让这么一个狮子大开口，既无能力又没本事的人过去投石问路，不就打算坐等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

果然是一箭双雕，还玩得挺漂亮！

迟咏昼毫不吝惜的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咳咳…迟小姐，您看得如何了？”高启强将两人的对话悉数收入耳中，他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事有蹊跷，但具体是哪个环节又说不上来，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集中火力先搞清楚自己的事。

“我大致过目了一下，给你提出两点建议。”

迟咏昼这才回过神来，转而抬眸直视高启强。

高启强哪里还有不应的，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您说您说，我都记着呢。”

“首先，你这两份主次合同之间或多或少的都存在着一些阴阳性质，不太适合你用来作为签约主体，所以之后我会让南方联系公司的法务合约部，按照国内现有的代理与经销的双重标准给你拟定几份新的合同。”

高启强沉思片刻，并未觉得她的第一条要求里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于是点了点头。

“其次，关于你的独家经销权，我认为还可以适当做一点修改，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我相信高老板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迟咏昼当然不会在给他提供了良好就业平台的基础上，还额外附赠那么大的砝码，毕竟人心如深海，一不小心就欲壑难填，斗米恩升米仇的案例是古往今来就没有缺少过的事。

高启强显然也领悟了这个道理，所以对于她最后提出的这一条，他也没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