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96

伊薇瑞拉沉默了，当这个问题被邓布利多摆在明面上的时候，她很想逃避，但是无法回答。

“伊薇瑞拉，你这么聪明，却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吗？”邓布利多微微弯腰，盯着伊薇瑞拉看，然后又直起身，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轻松地说，“也是，你怎么会在你的老教授面前轻易地说‘是’或者‘不是’呢？”

伊薇瑞拉抿唇，斟酌了很久才说道：“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教授。而思考所花费的时间，并不值得。”

“你在害怕死亡吗，伊薇瑞拉？”邓布利多探究地问。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教授。”伊薇瑞拉中肯地回答，“只是现在的我，已经做好了随时可能终结自己生命的准备。”

说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被邓布利多精准地抓住，他听伊薇瑞拉说道：“我这样的‘东西’，且先不说是不是个‘巫师’，最起码，我真的能算得上是个‘人’？”

“人造的。”伊薇瑞拉抬眸，平静而坚定之下，掩藏着对自己深深的厌弃，“被两个聪明、傲慢、高贵的男性巫师生造出来的东西，冠以‘巫师’的名号喘息到了现在。”

“所以这就是你希望从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得到的信息，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吗？”邓布利多问道。

“是啊。”伊薇瑞拉冷笑了一声，“教授你的学识远卓越于斯拉格霍恩教授，想必我这样说了，你一定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伊薇瑞拉。”邓布利多说道。

“然后呢，教授希望我做什么？回答什么？”伊薇瑞拉轻笑，“还是希望我怎么帮哈利·波特？”

“你对哈利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才是邓布利多最想问的问题，他之前那个探究情爱的问题不过是想要给这个问题间接找到答案。

“这和教授你的上一个问题一样，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伊薇瑞拉说道，“但是就客观来说，和情感关系不大。”

“你想告诉我，你只是选择了另一个立场吗？”邓布利多的微笑收拢了，他凝视着伊薇瑞拉。

“我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六年级的斯莱特林的学生。”伊薇瑞拉说道，“我的讨厌也好，恨也好，很大程度上不只是针对哈利·波特先生一个人。”

“那么我呢？”邓布利多反问道。

“教授也不会想，在这个世界上喜欢你的人会多于讨厌你的人吧？”伊薇瑞拉说道，“很多时候讨厌自己的人会远多于喜欢自己的人，无论你再怎么伟大，再怎么为魔法界的和平做出贡献。喜欢需要理由，但是讨厌和恨，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理由。可能只是在自己看来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都会成为别人讨厌和憎恨的原因。”

邓布利多不语，看着伊薇瑞拉良久，最后阖眼，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所以如果教授非要我说，那就是，在哈利·波特意识不到，或者并不是故意的情况下，将我在意的事情给搞的一团糟之后，我当然不会再对他抱有好感。”伊薇瑞拉说道，“我还没有教授那样的气量，去原谅一个人的正确。”

邓布利多在听到“正确”这个词之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

“而立场是多变的，是灵活的。”伊薇瑞拉立马说道，“或许假以时日，我有教授这样的修养，我会选择放下心中的芥蒂，不能说‘弃暗投明’吧，起码我会选择教授想让我选择的那一端，可现在，我只想暂时保持中立，就像教授说的，成为一道分水岭——尽管教授，你的心里或许已经认定了我不可能选择你想让我选择的那一端，但如果教授，你真的已经把我钉死在你的对立面，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见面了。”

“伊薇瑞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和你聊天吗？”邓布利多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你说话的语气和语调，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和我的一位朋友聊天的时候，我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语气。”

然后邓布利多提出了一个问题，好像他真心地想要问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在选择跟随自己狂悖的心和为了这个得之不易的魔法界以及自己所在乎所关心的人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我不知道，教授，这种问题不到最后一刻，是答不出来的。”伊薇瑞拉轻声说道。

邓布利多理解：“也是，现在问你这个问题有些强人所难了。或许未来哪天我们还能够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聊天，但是恐怕我们接下来都有的忙了。”

“教授。”伊薇瑞拉叫住邓布利多，邓布利多顿住，她问道，“你真的不在意——”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伊薇瑞拉，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永远中立。”邓布利多说道，“迟早有一天，他会逼你做出选择，毕竟你们曾经如此亲密。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希望你已经有了可以在他面前自保的能力。”

“教授……”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相似的。”邓布利多回头，眨了下眼睛，“时间也不早了，晚安，伊薇瑞拉。”

然后邓布利多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伊薇瑞拉看了一眼那面厄里斯魔镜，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间教室。

她现在可以确定，邓布利多并不确凿地相信自己已经站在了伏地魔的那一端，以及邓布利多对她似乎也有些复杂的情感在里面，不仅仅只是自己抛出去的身世，而且那些试探猜测的问题似乎也带着他一些个人的情愫在里面，好像透过她可以想起曾经自己的一些记忆碎片。

但邓布利多起码现在不会想要杀了自己，甚至不打算针对自己。

只是邓布利多表露出来的那些看起来不属于他的感情让伊薇瑞拉觉得邓布利多有一些陌生。

他不再是人前风度翩翩、幽默风趣，却又庄重和蔼的教授，在那层层包装之下，又藏着什么样的邓布利多呢？

当人们在不断神化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的时候，是否曾想过，在他成为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之前，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是一尊完美无瑕的梅林雕像，而就算是梅林本人，也有着难以与人道明的阴暗过往。

邓布利多无意拥有更多的权力，站上更高的位置，他好像是被所有信服他的人推上魔法界顶部的。

这样越发显得费尽心力的伏地魔像是个笑话。

就好像在说“你所想要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我眼里也不过过眼云烟”。

但伊薇瑞拉不信邓布利多不曾对统领魔法界和改变现状没有兴趣，就像他说的，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一定是有那么一刻，甚至一段时间，他也想要爬上权力的巅峰。

只不过对伊薇瑞拉来说，站上权力的巅峰意味着她可以知道任何她想要的真相，没有人可以左右她、隐瞒她、欺骗她。

这是第一次，在伊薇瑞拉的心中，尽管刻意不去提及，但是在她心里毫无争议散发着圣辉的邓布利多的形象开始出现了一丝阴影。

她对邓布利多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这位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在他漫长的生活岁月中，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才让他变成了现在的邓布利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