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距离

“所以我就说啊，玉元震绝对存心和我过不去。天玑阁我住了五年多，他说让我搬走就搬走，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坐在树杈上的云倾月以一句悲愤难当的感叹作为结尾，晃荡着裙子下白晃晃的双腿，低头看向树下听自己抱怨了整整半个时辰的竹马。“小心心你说是不是。”

“嗯。”尘心分出神答道，倚着树干席地而坐，仔细地擦拭着自己那柄练习用的长剑。反正云倾月也不在乎他到底听没听，她只想要他百分百站在她那一边的答复。

“还有那个什么玉念纾，不仅骂我的花花还在玉元震面前装可怜。”云倾月气呼呼地揪下一片树叶，“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她赢了我把大小姐的位置给她坐都行。装模作样算什么本事，我就看不起这种惯会使阴招的人！”

尘心终于抬起头：“你没和她打？”

照云倾月这唯我独尊的性子，鲜少能听到她用言语抨击什么人。因为她看不惯的通常都会直接用打架来解决。打赢了，让对方直接滚蛋从此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打输了——至今还没出现过打输的情况。她哥哥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除外，毕竟她也不能让未来的宗主滚出蓝电霸王宗。

尘心没见过那个叫玉念纾的人。但按照他从云倾月口中听到的描述来看，云倾月应该早就忍不住跟她约架了才对。

“要能打我早打了。”云倾月恨恨地说，“人家是玉元震表妹，老宗主亲自塞进鹤山的，我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可不敢跟人家比。”

尘心听到最后一句话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你说过头了。”

“不管了。反正只要她还在山上一天，我就不想回去住。”云倾月伸了个懒腰，不管不顾地跳下树，稳稳地落到尘心身前，及腰长发卷起一阵好看的涟漪。“我今天去你家睡。”

尘心想叹气，忍住了，问她：“明天呢？”

“明天去独孤博那啦。”云倾月叉着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后天去七宝琉璃宗，大后天去武魂殿，总之不住这个破鹤山！”

“你哥会同意吗？”

云倾月：“你就当玉元震不存在。阿冕哥……阿冕哥一定懂我的苦衷的。”

尘心：……

“尘心哥哥，你不会放任你的青梅竹马在大街上过夜吧～”眼见尘心没有答应的意思，某人开始耍赖，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一语中的，“我陪你练剑好不好？”

果然，尘心开始犹豫。

蓝电霸王宗大小姐嚣张归嚣张、跋扈归跋扈，实力在他们这一辈毋庸置疑位居前茅。谁人不知双生顶级武魂的压迫感多么强大。况且对于修习剑道的人而言，切磋对手不一定也须使剑，只要战斗间有那份磅礴锐意，亦可获益良多。

“来嘛，小心心。现在就开始。”云倾月催促着他起身，转身寻了一处开阔的平地，雀跃朝他招手，“我不用第三魂环。”

云倾月，11岁，31级强攻系战魂尊。年龄相仿或比她大的同辈人至今也没有一个突破30级的。比她大一岁的尘心也只是停留在29级巅峰。

“不必，你照常全力就好。”尘心放下了木剑，召出七杀剑武魂。

这就是答应了。云倾月很高兴，“那我先出手喽。”

话音落下的刹那，百米之内，突现白光似碎萃琉璃折射出不知何时已错落悬浮于空气中的冰晶，源源不断地辐射着能冻透骨头的低温。

霜呪龙王天赋领域，它有一个云倾月很喜欢的名字，叫冰蕊领域。

领域内对手速度降低20%，无法使用增幅类魂技。除冰元素外，所有元素伤害降低50%，冰元素额外增幅50%。除非对手等级高于云倾月且具备阳火之力，否则无法破除。

对尘心这一类器魂师，拥有绝对的克制。

尘心不再说话，提剑袭向笑容愉悦的美人。

他说照常全力，云倾月就真的一点也不放水。尘心的速度被限制，她得以阖眸将双手掌心隔空相对放在胸前，猛烈而狂乱的冰雪气息瞬间迸发，萦绕她的身侧，如同流云白雾般浓稠流淌。

霜呪龙王第三魂技，雪如风。

七杀剑锐利的剑意入云倾月三步距离的第一秒，尘心便知她又在耍什么坏心思等他上钩。不仅因为二人青梅竹马对彼此十分了解，也因那股环绕的魂力太过凝实了，凝实到尘心的剑刺进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阻力。

“小心心，大意了哦。”

她懒懒地睁开眼，澄澈的瞳孔仿佛也盖覆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七杀剑的剑尖在离她一尺的地方停住。

而后，不可遏制地，开始一点点后退。

霜雪华丽的花纹像有生命一样飞速蔓延上剑身，渐渐腐蚀磨钝了那势不可挡的锐气。尘心蹙眉，魂力集中至武魂上，七杀剑发出颤动嗡鸣，寒光烈烈，竟是生生将包裹住剑的冰雪之力震碎。

“你魂力强度不及我。”他一甩剑，开口，神情认真，“这样阻止不了我近身。”

云倾月受到反噬，脸色苍白了几许，周身冰岚也暗淡几分。她闻言反倒扬起唇笑了笑：“轮强度，怎么敢和你七杀剑相比。”

尘心似有所觉，转身看去。

冰蕊领域内，星罗棋布的冰晶在他与云倾月胶着的时候，悄然聚合形成了无数银光乍动的丝线，低调地隐没于阳光里。下一刻，随着云倾月抬手，一张庞大的巨网随之显现，所有景物在它之下无处遁形。

最震撼的是，这张网的每个罅隙之间，时不时跃动着雷光熠熠的电火花，与寒气交冗混杂，彻彻底底构成了一张无可遁逃的天罗地网。

看似小事，但尘心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你的双生武魂——”饶是平日情绪起伏很小的他也惊疑不定地看向云倾月，“可以同时使用？”

云倾月得意地眨了眨眼，魂力却再也支撑不住，卸了力深深地喘了口气，任由巨网和雪雾眨眼间消散归于虚无。“厉害吧？”

双生武魂本就千载难逢，历史有记载的不过屈指可数。关于双生武魂的规律研究，人们好不容易摸索出了几条，其中一条就是双生武魂不可同时使用。

结果这人事不关己地就让这条定理粉身碎骨。

尘心收了七杀剑，脑海中思绪纷杂，良久沉声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我明白。”云倾月点点头，“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尘心神色一肃：“你说。”

无论是何种惊世骇俗的秘密，他都会陪云倾月一起面对。

“我订好香醉阁的桌了，待会儿咱就去天斗城吃好吃的。”

尘心：“……”

“放心吧，就咱俩，不叫其他人。”云倾月拉着他就往山下走，“你那臭脾气我还不了解吗，让你出席个应酬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尘心应了一声，表情有些莫名的郁结。

***

香醉阁的八宝鲫鱼汤堪称大陆一绝，每天都要提前预约才能吃到，每桌还只限量一份，就算云倾月蓝电霸王宗大小姐的身份摆在这也无法破例。

包厢装潢豪华，隔音性良好，一时间除了窗外洒进的阳光室内安静一片。云倾月仪态端庄优雅地品了一勺鲫鱼汤，香得眯起眼睛，原形毕露端起碗就喝，尘心半碗还没尝完她就盛了三次。

云倾月：香的嘞

尘心无奈地搁下玉瓷勺：“我都要怀疑你被蓝电霸王宗虐待过了。”

“这倒不至于。”云倾月心满意足地拿过金缕锦帕擦擦嘴，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把桌面一碟琉璃奶糕推给他，笑容殷勤，“此前的切磋，小心心可否对在下指点一二？”

尘心确实喜欢琉璃奶糕，但他不知云倾月把他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轻咳一声，耳根微红，想了想道：“你的第三魂技，方才我也说，花哨有余，威力不足。对上器魂师，若叫对方一招探出深浅，就不会再中招了。”

“这个啊。”云倾月自动忽略了“花哨”二字，“其实这个魂技的重点不是我操控的冰雪，而是通过引诱对手，给霜雷索准备的时间。”

尘心思索着道：“所以你真正目的是发挥霜雷索束缚的作用？”

云倾月颔首：“我的第三魂环取自雪原的一只高等魂兽，名叫凝雪流云鹤，继承了它运用冰雪风霜自如的能力。再加上霜呪龙王品阶很高，除非对手武魂刚好与我相克，否则无视等级，一律可被霜雷索强制禁锢。”

提到武魂相克，尘心倒生了兴趣，问她：“什么武魂能相克于你？”

云倾月七岁被拐回蓝电霸王宗，纵横几年，至今虚岁十二，从未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同辈皆被她逆天的修炼速度甩在身后。要论武魂相克这方面，龙类就算在魂兽里也都居于食物链顶点，武魂里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她压别人的份。

尘心是真的好奇云倾月亲口说的相克武魂是什么。

云倾月迎着尘心探究的目光，拉下脸，没好气地道：“你认识。”

“地三宗之一，九天霓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