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身

高启强手下的效率很高，葬礼场上的布置已安排妥当。陈书婷的遗像悬挂在正中，照片上的她，标志性的红唇已看不出颜色来，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凌厉而妩媚。

黄瑶和唐小虎站在全是黑西装的人群中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爸。”黄瑶出声，对着面向陈书婷遗像的高启强轻轻唤了一声。

高启强迟缓地转过身来，拍了拍黄瑶的肩：“来了啊瑶瑶。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黄瑶摇摇头，小嘴一撇，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高启强伸手擦去：“瑶瑶不哭，你再哭，你妈她…你妈她会心疼的。”一听这话，黄瑶更是止不住了。唐小虎在旁边看着，已经要迈步上前去安慰她了，一想到这个场合，又硬生生地克制住，稳住身形。

等黄瑶平复之后，高启兰和高晓晨也忙活完其他的事宜赶了过来。高家人又是一起伤心了好一阵才又按部就班的对接、交代好明天的葬礼安排，高启强他们在这儿守一晚，黄瑶身体状态不好，回去好好休息，换身衣裳，明早一早再过来。

“虎叔，我又没有妈妈了。”坐在副驾驶的黄瑶突然开口。

这话听得唐小虎一震，像是有人狠狠地给了他胸口一拳。他想起黄翠翠来，那个时候他们为了误导陈金默，添油加醋地编造谎言，让陈金默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顺带着的还有年幼无知的黄瑶。

唐小虎自知有愧于她和老默，却也无可奈何。他效忠的人是高启强，还能怎么办，他也是这条道上、看不见未来的人。

平日里就向下撇的嘴角此时更是往下沉了几分，不知如何开口，却又必须说点什么：“你还有强哥，有兰姐，有你哥，还有…”他顿了顿，“还有你龙叔和虎叔保护你。”

黄瑶苦笑着摇摇头，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把视线移向窗外，看得好远好远，远得唐小虎好像快看不清她，猜不透她了。

车停在了高家门口，唐小虎想陪她进去，黄瑶却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虎叔，我想自己待会儿。”唐小虎应下，嘱咐道：“瑶瑶你要有什么事就找我，明早还是我来接你。”黄瑶点点头，一步一步地走进房。唐小虎站在车旁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门被打开，又再被关上。

唐小虎此时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肚子咕咕响了两声，又才反应过来自己快两天没吃过饭喝过水了。踩下油门，回到自己的住处，屋里静悄悄的，唐小龙已经睡下，他哥忙前忙后的也快两天没合眼了。

唐小虎随便煮了个面打发了一下肚子，洗漱后也躺下了。按理说他很累，很需要休息了，可他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懊恼自己明明十多年都忍过来了，一直和黄瑶保持距离，默默地守护她，也守着心中的一条线。

可昨天那一抱和陪伴着她的那一宿，彻底让他乱了。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越雷池半步。但他真的无法冷眼看着黄瑶伤心难过，更别说是经历了如此沉重打击的丧母之痛。

他从前就想给她拥抱，让她有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他想安慰她，想陪着她。这些原本就是他隐忍的痴心妄想，没想到昨天却一一变为现实。人真是贪婪的动物，短暂的拥有还不够，心底还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想要更多。

可是，他又真的配吗？黄瑶啊，他心中最为圣洁的存在，他一个旧厂街出来的混混，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混混，配吗。算了，陪她度过这段难过的时间，他再抽身而退保持以前的状态好了。

似乎是终于想通了，疲惫和困意席卷而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瑶瑶，你起了吗？”唐小虎站在门口，打通了黄瑶的电话。

“嗯。”声音刚一落下，门便“啪嗒”一声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黄瑶一身黑衣。

“瑶瑶你吃早饭了吗？”唐小虎问。

黄瑶瞥见他手上提着的早餐，也感觉到了他的局促，摇摇头说：“没有，给我吧。”虽然她确实没胃口。

闻言唐小虎露出了一点笑容，赶忙递给了黄瑶。“车上吃吧，我们早点赶过去。”黄瑶接了过来，不经意间碰到了男人粗糙的手，后者触电似地慌忙撤开了手。

“行。”唐小虎应着，带着黄瑶去了葬礼。

黑压压的一片，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这一天，京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和悲痛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在这种氛围下不禁泪如雨下，终究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走完了这场艰难的葬礼的全过程。

死者长已矣。葬礼结束，人群渐渐散去，高家人也回到了那个不再有陈书婷身影的高家。

“小龙，你看着点儿晓晨，我怕他做傻事。”高启强对着小龙说，而后又看向唐小虎，“小虎你呢就看着点儿瑶瑶，这孩子从小就是书婷带着的，她妈突然这样离开了，我也担心她想不开。”

“那强哥你…”唐小龙比起高晓晨，他更关心高启强。

“没事，你们兰姐这段时间陪着我。”高启强摆摆手，“书婷走了，我得照顾好孩子们。”

“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唐小龙追问。

“算了？”高启强冷哼一声，“我从不信那群警cha的话。继续查，给我查个底朝天。书婷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阴狠和愤恨。

“强哥，你放心，我跟小虎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唐小龙应下，见唐小虎没反应，唐小龙用肘捅了捅他。

“是，强哥，我们不会让大嫂走得不明不白。”唐小虎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一直沉浸在“看着瑶瑶”这句话里，遐想着他跟黄瑶的独处，一时间竟在高启强面前走了神。

“行，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回去吧。”高启强摆摆手。

虽说是看着黄瑶，但唐小虎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高启强现在更需要他们这些手下人把集团打理得滴水不漏。于是他就让手下的人盯着高家，黄瑶一旦出门就给他说。

“滴滴—”唐小虎正在专心致志地核算公司账目，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起。

“喂。”低沉的男声有一丝不耐。

“虎哥，瑶瑶小姐她一个人拎着包出门了。”

“去哪儿说了吗？”唐小虎放下账本，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说是…说是去看她爸爸，不让我们跟着。”电话那边回答。

看她妈妈？唐小虎只疑惑了一秒便了然了，吩咐道：“那你们离远点跟着，随时给我汇报情况。”随即快步出了公司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