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共行乐（二）

如英熟谙水性，若论水中追逐作耍，那些常年在水中谋生的渔女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在看到凌不疑急速朝她游来时，她给了对方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神，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

凌不疑这回是真想给如英一个教训了，她总是仗着自己本领精通就肆意妄为，全然忘了还有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一说。

如英回头见凌不疑果然跟了上来，且面上愠色极浓，不敢轻忽，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扎进水里，往潭底游去。

越潜进深处，光线越幽暗，水温也渐觉冰凉刺骨。

如英自觉还承受得住，蹬掉勾住脚踝的手，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下潜。

光影斑斓，水天一色，这里的静，自带一种深沉之意。

如英停下了，她就这么漂浮在水中，闭目倾听，她听见了水草丰茂随波而动，银梭排荇鼓腮唼喋，也听见了裹藏在皮肉之下极富韵律的噗通声。

凌不疑一把将如英搂在怀里，抓住她的肩膀，就要游上去。

如英不许，缠在凌不疑身上，将耳朵贴近他的心口，用侧脸感受着脏器跳动时带来的起伏——这个人是活着的，而非一具行尸走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英不喜欢被人窥探心事，所以她也十分谨慎地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从不追问凌不疑的过往。

但洞察人心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项本领。

譬如骆济通，她脸上涂着淡雅精致的妆容，行着最得体的礼仪，用最温柔的声调与人交谈，双方遇见时她总是习惯性地先退一步，如此温顺知礼，可看见凌不疑来长秋宫接她时，眼底总会闪过嫉恨之色。

再如皇后，端庄美丽，出身高贵，夫君疼惜，儿女双全，凡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她皆加诸于身，可她还是不快乐。可能连皇后自己都没有察觉，每当她告退离宫的时候，皇后看过来的眼神里有一点微弱但又确实可以被觑见的羡慕。

又如凌不疑，危险而又麻烦，是她最不想招惹的那种人，表面看着沉稳如山，其实心里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场惊涛骇浪，倾覆朝堂。

当日在涂高山，他问她有没有听清那两个人的声音，废话，她对声音何其敏感，更别提有一个人还是她熟识的长辈！

而她也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第三人，是你还是我？”

他没有回答，但朝她伸出了手。

“骗子！”如英在凌不疑心口写下这两个字。

凌不疑攥住如英的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还是先上去再说！

上岸后，如英就忍不住先开口道：“你这个骗子，说好的让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呢？大暑天的，我不能玩水么，做什么这么凶巴巴的！”

凌不疑感觉自己被人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他缓了口气，拉着如英上岸：“你玩的时间太久了，小心着凉！你若喜欢玩水，等到天气转寒，我带你去涂高山别院泡温泉！”

如英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话了。

夏日衣衫轻薄，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凌不疑看着那不堪一握的腰身，胸前的丰盈曲线，还有一双玉足，纤细的足踝上有几道红色的擦痕，在这么私密的地方留下这么旖旎的痕迹，让人无端的就觉得暧昧起来，虽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如英岂能察觉不到凌不疑的视线，她天生不受力，稍微受些磕碰就会留下痕迹，她晃了晃足尖，笑得很是俏皮。

凌不疑被这一笑，激得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粉色，还来不及辩解两句，就感觉脚背上传来一阵湿意，原来是如英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凌不疑脸更红了。

如英觉得自己有点像调戏小娘子的恶霸，她嘻嘻笑道：“你上回亲我的时候脸都没有这么红，啧啧，原来你竟喜欢这个！”

“我，我······”凌不疑想解释自己没有怪癖，如英坏心眼地在男子脚背上蹭了两下，然后立在他的脚掌之上，勾着他的脖子，笑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既然你喜欢，那我晚上给你跳一支胡旋舞好不好？”

“你看过胡旋舞吗？这舞出自西域，西域女子跳舞时大多赤脚踩在舞毯上，脚踝上缠着金色的链子，上面镶着五光十色的宝石，还有系铃铛的，裙摆飞扬，铃铛就随着乐声叮当作响······”

少女雪肤湿发，媚眼如丝，凌不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还是捺不住心里的意动，乖乖地顺着她揪扯的力道低下脖颈。

他能看到她眼睛里他的倒影，闻到她身上的幽幽香氛，还有像花瓣一样饱满的红唇，慢慢地凑近，然后湿濡的气息绽放在耳边：“郎君长得真好看，能让我亲一下吗？”

凌不疑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滚动。

如英听了，又冒出了一个坏心眼：“郎君不说话，是不愿意吗？”带着凉意的手指点在那暴起的青筋上，“还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呀？”

如英笑得十分恶劣，小舅父十分开明，说与其将来不明不白地被男人骗，不如早早学会如何骗男人，特地带她在风月场上玩过两圈。

她慢慢地将唇凑上去，凌不疑果然也没躲，臭男人嘴上不肯说，身体却很诚实。

就当唇瓣将要相贴之时，如英忽而一脸正色，将唇避开稍许：“我忽然想起皇后娘娘的教导，女子当端庄自持，不可轻浮！”

她轻盈地从凌不疑身上跳下来，踢踢哒哒地朝楼梯走去：“而且，湿衣服穿久了，会受凉的，到时候生病了可就不好啦！”

凌不疑愣住了，他这是被耍了吗？

或许是他这副表情太可怜了，或许是如英的恶趣味还没有发作完，于是她倚在楼梯扶手上，朝凌不疑招了招手：“你过来呀，我与你说件正事！”

如英表情严肃，说话语气也十分正经，凌不疑也迅速回过神，走上前来。

如英居高临下，目光中带有审视之意：“其实我刚才没有骗你！”

凌不疑不明所以，然后感觉下巴被勾得抬起，眼角被轻轻啄了两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感觉有些烫，阁楼里还回响着如英欢快的声音：“郎君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