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小丑先生

　　康诺特酒吧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贺绍卿凭着口笼和手铐，以及身边一位来自国际第一监狱的刑警亳不意外地成为了全夜场最靓的仔。

　　他的目光聚焦在台上的驻唱歌手身上——如果他有一条狗尾巴，此刻肯定已经摇秃了。那个人他认识，是曾经和他有过短暂接触的青藤研究院首席教授。

　　教授先生和六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非要求一种牵强的答案，那么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相较于从前的漠然，现在的他无端显出了几分被磨平棱角的温和。

　　这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季昀注意到了台下的有些与众不同的男人，于是放下吉他向这边走下来。贺绍卿看着他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停下。

　　捋平衣服后坐下，这是他一概的习惯。缜密又精细，像早就已经设计好的既定动作。

　　贺绍卿其人，平时里做吊儿郎当的糙汉惯了，偶尔见着这么一个一脸书生气的，文邹邹的老熟人还真不怎么习惯。手铐和脚镣限制了他的行动，使得他无法逃离或者做其他动作。

　　一双漂亮的黑棕色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须臾间，眉目添上了几分笑意。但季昀知道，这只是一种掩饰内质的表象。

　　征得第一监狱的刑警同意后，他得以和贺绍卿有着五分钟的自由交流时间。情理之内，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季昀先开口问他：“怎么这么一副狼狈样子？”

　　贺绍卿反唇相讥：“教授先生看来是对于我穿定制西装情有独钟？”他这一句话倒是成功的呛了声，季昀垂下眼帘，很难得并且长久地没有说话。

　　小心地挽起贺绍卿的袖口，所见到的是大片的鞭痕，烫伤和撕咬，总之血肉翻飞。季昀手头并没有可以治疗伤口的药物，当然有第一监狱的人在场，他也插不上手。

　　贺绍卿莫名有些出神，虽然不论是就哪种身份来说，他现在的样子都有些失态。一天之内，他第二次忘了词。

　　但一切令人感觉到刻骨铭心的伤口往往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心上。仿佛被堵了一团棉絮，教授先生重新放下他的袖口，指尖擦过贺绍卿的手背，然而很快他缩回了手。

　　“抑制剂是从研究院流出的，因为那时候研发期间有规定，每人只掌握一部分自己负责的成分，剩下的谁也不清楚。沈呈……他对你怎么样？”

　　贺绍卿歪头打量着季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FIV待不下去，随时可以回来。”说到这里，贺绍卿笑了出来，“再回研究院去吗？首席教授喜欢这么看着自己的失败作品？”

　　反驳这句话的难度对于季昀来说太高。只好哑巴吃黄连，愣是什么都没有说。但贺绍卿心里清楚，季昀所说的“回去”，绝对不是再回研究院。

　　“《诸神之宴》即将上线于波尔多拍卖会，我想着你会去——”季昀递给他一张三十亿美金支票。“或许对你来说会有一点用处，收或不收都由你。”

　　第一监狱的人带走了他。贺绍卿微微侧目看着教授先生，隔着口笼无声地吐了两个字出来。只是季昀看不清，于是完美地错过一场告别。

　　三个月后取保候审，季昀并没有到场，不过他还是通过第一监狱得知了贺绍卿的丰功伟绩。

　　他乔装改扮去了游乐场。

　　主角小丑先生扛着一把REPR步枪，从没关严实的窗户里翻身进了单人别墅。身上披着黄蓝色演出服，苍白的侧脸上挂着可笑的妆容。

　　“亲爱的朋友们，我回来了。”贺绍卿随意地倒在布艺沙发上，怀里搂着他的战利品，一盒装在保鲜盒里的马卡龙。然而并没有人迎接或者回答他。

　　即便是恶魔，也会有和人间和平共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