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3年,爱新觉罗胤禛即位,乌拉那拉氏宜修为皇后。同年,内务府举办选秀,扩充后宫。
安陵容还是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走上了去往了进京选秀的路途。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身边有文茵,身后有家人。
安若怀姐姐,今天就要走了吗?下次多久回来啊,娘说你要嫁人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省亲呢?
小一点的安若怀不太明白进宫的意义,还以为自己大姐只是单纯地远嫁了,还没有分离便开始想着下一次见面。
童言无忌,但是这样的话往往更打动人心,安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手捏着帕子擦着从眼睛里涌出来的眼泪。
旁边安若怀的母亲萧姨娘摸着安若怀的脑袋,看着安陵容。安陵容的长弟安若虚也安慰着母亲,拍打着安母的背。
安若虚的年纪长若怀些,懂的也更多,他也知道若是成功入宫意味着什么——此生估计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所以一时之间也有些难过,看着安陵容没有开口。
倒是安母先擦了眼泪,双手握着安陵容的手:
安母陵容啊,咱们不求什么皇家富贵,没选上也没关系
安母我和你父亲不能给你太多助力,去了宫里,我们也成不了你的底气
安母若是害怕,就回来好了,在松阳,谁不说一句我们陵容聪明伶俐,蕙质兰心
安母娘啊,就希望陵容能陪在娘身边
说着说着,安母又哭了起来,安若虚轻轻拍着安母的背,看了看自己姐姐,也开口道:
安若虚姊姊,我们现在也过得不错,家中也有我和父亲,不用姊姊去求什么富贵
安若虚这富贵,我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去挣的,姐姐回来后,咱们找个离家近的好人家,也是一样的
旁边的安比槐听见自己妻子和长子这样说,也有些感触,叹了口气,竟也说了一句:
安比槐现在家里挺好的,若选不上也没事,家里不强求
安陵容本就被母亲和弟弟说的这番话弄得鼻子一酸,只是强忍着泪水,让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转。但没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有些不在乎的父亲竟也会说自己选不上也没关系的话,终于是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安陵容盈盈一跪,和父亲母亲各磕了三个响头。父母也被安陵容这举动弄得有些惊讶,不明白安陵容怎么突然如此。
但安陵容知道,这一趟去京城,自己是必然要让皇上选上自己的。只是若是选上,这辈子,怕是没办法再侍奉报答养育之恩了。
身后,一辆马车行驶靠近,车轱辘驶过青石板路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一声长鞭破空,一声马儿嘶鸣,安陵容知道,分离的时刻到了。
文茵(拉了拉陵容衣袖,低声道)小姐……马车到了
安陵容(点头)我知道的
安陵容起身,最后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父亲,自己的长弟、幼弟,就连父亲纳的那两位姨娘,陵容都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们,似乎要把这些人的脸好好记住。
安陵容走上了马车,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垂下了车帘。
这时,一个侍女抱着一个包裹匆匆跑了过来,直直向着马车的车厢跑过来。
渥丹安小姐留步!!!
渥丹我的主子给安小姐准备了礼物,他说遗憾不能亲自来,但希望这份礼物安小姐一定要收下!
文茵给安陵容挑开了车帘,看了看来者是谁,却没想是老熟人。
文茵渥丹,居然是你?!
安陵容坐在车上本来等待着文茵收完东西回来,却没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陵容是延清的侍女渥丹吗?
安陵容也探出了脑袋,看了看来者,正是刘统勋身边的侍女渥丹,之前参加讲经会和刘统勋熟识之后便也认识了她。
安陵容是延清哥哥送的东西?
渥丹是的,安小姐,你就收下吧
渥丹是少爷他的一份心意
安陵容也罢,文茵,收下吧
安陵容你也告诉你们少爷,山长水远,有缘自会再相见
渥丹是,奴婢记住了
文茵听了安陵容的吩咐收下了包裹,拿着包裹回到了安陵容身边。上路的时辰不能耽搁了,收下包裹后,安陵容也只是匆匆和渥丹说了几句话,便看着渥丹在身后被马车甩远。
待渥丹渐渐没了影,安陵容才嘱咐文茵将包裹打开。
安陵容把包裹打开吧,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文茵闻言,动手将包裹打开,然后将其中的东西递给了安陵容。说来包裹并不大,其中的东西也并不算多么贵重的东西。
文茵小姐,是一本书
安陵容书?
安陵容接过了书,翻了翻,发现其书的内容不过是一本杂谈,写的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非要说特别的话……那就是这些小事,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光。
安陵容连初见的延庆寺辩经他也记住了,也是,慧通主持的话,怎么不让人深思
安陵容我现在想起来,也恍惚感觉还发生在昨天
安陵容翻着翻着,嘴角也不禁带上了笑容,从他们初见开始,更多事情也都细细记载,事无巨细。
他的香囊掉了,安陵容见着了叫住了他,于是他回请了一品楼的美味一宴;他和她在寺中辩经,辩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退后一步,结果最后大家都停下来只看他们,闹了个大红脸……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安陵容开始还笑着看这些回忆,不知不觉却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世,她有可以相依相知的伙伴,有可以温暖依偎的母亲,有可以一起同游山水的知音……只是以后,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日子了。
忽然,马车似乎驶过了一个凸起,车厢猛得颠簸了一下,安陵容手中的书突然脱手掉在了马车上,一张折起的宣纸从中掉了出来。
文茵小姐,你哭了……
文茵连忙帮忙把纸捡起来,然后用帕子仔仔细细给安陵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安陵容无妨,文茵,帮我打开看看吧。我怕我眼泪掉到纸上
文茵是……
文茵将纸摊开,约莫两张巴掌大的纸上,用笔墨勾勒着一座寺塔,一棵杨柳,还有一个身着青衣、娉婷袅娜的美人。在一旁,还有两行题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松阳一别心不静,月老何时牵线来
文茵瞧了瞧陵容的反应,然后才斟酌着开口:
文茵今年新皇即位开了恩科,听说刘少爷便要下试去参加今年的科举
安陵容(淡淡地)这样么?
安陵容文茵,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直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文茵我只是觉得刘少爷才学和陵容小姐你相配,而且看这样子,他对小姐你也绝非无情
文茵倒不如说,这书显得他情深已久
文茵更何况,刘少爷与小姐你年少相识,年纪也相仿,他的品性我们也知根知底,如何不算是良——
安陵容文茵!
文茵还没有说完,安陵容就急急阻断了她的话,转头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把画撕了个粉碎。
安陵容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安陵容我是一定要入宫的,所以,这画也不能留下
安陵容这书,你也替我处理了吧
文茵小姐,你又是何苦呢
安陵容的语气也苦涩非常,摇摇头,看着文茵,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
安陵容文茵,你也不懂我,对不对?
文茵是,小姐,我不懂,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就非要入宫不可,但是文茵知道,小姐对文茵,是亲姐妹般的存在
文茵所以,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小姐要入宫,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要去和小姐一起去!
文茵只是,小姐,这些天来你的心情我也是知道的,请不要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好吗?
安陵容文茵……
安陵容拉着文茵坐在了自己身边,将头靠在了文茵的肩膀上。
安陵容文茵,你可信前世今生?
文茵小姐,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不管小姐是知道前世还是能预料今生,都不要告诉我
安陵容为什么?
文茵我听闻天机不可泄露,因为泄了天机便会有损阳寿,文茵希望小姐长长久久,福寿康健
文茵所以,小姐若是知道什么,不要告诉我
安陵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文茵,文茵也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轻轻拍打着陵容的背,希望这样安陵容能好受一点。
安陵容谢谢你,真的感谢,谢谢你在我的身边……
安陵容小声地说着,然后在文茵的怀里,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