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毁

那晚天之邪离开后，重紫无处可去，就又回到万劫之地。

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荒芜，惨败，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

见她回来，万劫只淡淡一抬眼，兀自抚琴弄弦，如视无睹。

重紫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在大殿中央找了片看着还算干净的地方正打算一屁股坐下去，被突然响起的声音给打断。

“离得那么远是怕我杀了你吗？”

琴声杂乱不减，像群魔狂舞又似万鬼同哭，嘲哳间他抚琴的手指猛地一抬，一道狂狷的魔气直奔重紫面门而来，她吓得忘了躲，只下意识地用法力灌注钢剑去抵挡。

“咔嚓！”

钢剑应声而断，四散而开的碎片划破她的脸，在上面留下点点红痕，扑面而来的魔气也随之消散。

万劫看着地上断裂的钢剑冷笑道，“师承南华首座弟子，竟没挑到一件趁手的法器吗？”

闻言重紫漫不经心地擦去流到眼角的血迹，回敬道，“并非不能，实为不愿。慕师叔是南华首座，我自应和他一样。武器不过防身，稀世亦可，了了亦可，追求极致无益，贵在称手。”

“其实这剑有名字，师父送我时亲口取的，名曰藏锋。他告诉我，若非生死一念，绝不可崭露其芒。”

“如今因我而断，倒也算它的归宿。”

万劫在一旁幽幽开口，“听你的语气，像是在惋惜。”

重紫反问，“惋惜什么？”

“惋惜它如你预计那般被轻易摧毁。”

“惋惜明明能够挽回，却因为害怕错失了机会。”

“惋惜…”

万劫低低的叹息，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般一语中的道，“惋惜…越是简单的东西，往往越难留住。”

“你说错了。”重紫蹲下身将碎片一片片拾起，“我有所感伤，只因它是慕师叔所赠，平日里分外爱惜而已。”

“果真如此吗？”

重紫沉默。

万劫笑道，“那你哭什么？”

重紫的动作一滞，目光落在手背处的几滴水渍上，有些愣愣地擦了擦脸，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脸的潮湿。

她在难过什么？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结果？是仍记得他赠她藏锋时的细心叮咛？还是那日…谎言被揭穿后，他眼底的漠然？

不，她只是不能忍受他无所谓的样子。凭什么暧昧散尽，深陷的却只有自己？

他躲又能躲到几时呢？

只要他的野心未泯，只要她身上还流着逆轮至亲的血，他们迟早是要再见面的。

届时，他又该如何逃避自己的心呢？

两个人相守的竹屋里，夜半时分的床榻前，他的感情早已没有了退路。

那时的慕玉，尚还能借着师父的身份去关心，如今身份败露，天之邪再也无从遮掩，就连一声少君都要刻意压制，不然就成了僭越。

突然脸上传来被触碰的感觉，重紫立马回神，站起身躲过万劫替她擦泪的手。

“我已按照约定将宫仙子带回万劫之地，你答应我的事呢？何时做到？”

冷硬的语气与之前判若两人，瞬间打破了方才二人肌肤相贴的微妙气氛。

万劫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下手指，而后缓缓站起身。

“任务你只完成了一半。”

“她愿意来我身边却不想见我，这几日都一直闭门不出，你若能让她不再躲我，我就兑现我的承诺。”

重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言为定，望万劫魔尊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