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天意 04.2

在香港念书的这几年黄瑶很少回家，要么借口要跟导师做项目，要么借口寒假实在太短，往返跑来跑去太麻烦。陈书婷忍不住埋怨，明明到西九龙坐个高铁，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家，姑娘就是不肯回来，难不成真是应了“女大不中留”这句老话。

“瑶瑶你实话告诉妈妈，是不是你在香港谈了个小男朋友，不敢带回来让你爸见？”母女俩打视频的时候陈书婷冷不丁地问。

“没有的事妈妈，我都在好好学习呢！”黄瑶正喝着不加糖的港奶差点被一口呛死。

“我的导师给好多大公司做过资产管理咨询，我是想多学习一点经验，以后回来好帮爸爸打理公司。”

“傻孩子，公司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来操心。”陈书婷的笑容淡了一点。

“这个假期还是回来一趟，你爸好久没见你了，上次你说学分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是吧？”

黄瑶点点头答应下来，挂断视频，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香港的烟要加收一大笔增值税，价格贵的吓人，这包万宝路蜜桃双爆是她从隔壁偶尔做点小副业的巴勒斯坦女生希雅那搞来的。两人新生入学时就一见如故，她们俩明面上都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但私底下都知道对方不是那号人。希雅来自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家庭，父亲是当地一个德高望重的官员，可她却偷偷打了两排耳洞，纹了一满背文身，还时不时背着家里走私香烟和小瓶高度酒。

“这是帮朋友的一些小忙，和走私不一样。”希雅严肃地纠正黄瑶。

“是的，我知道这不是走私，中文叫代购。”

黄瑶不知道她是因为脱离了高启强的掌控，控制不住放飞自我，还是在故意在和什么人较劲，像是要撕开她玩具娃娃般的精巧的外壳，让他看看她和他一样离经叛道混不吝的内里。可是在和谁较劲呢？黄瑶轻轻咬破烟嘴里的爆珠，一股淡淡的人造香精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不会在乎的，甚至都不会知道。

尽管黄瑶万般逃避能让她联想起关于她那失败至极的初恋的一切人和事物，夏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回到了京海。

高启强和陈书婷对黄瑶久违的归家非常兴奋，黄瑶解释了老半天，这次是和几个也是京海人的同学一起回大陆，不想搞得太高调，才打消了他们准备安排公司车队去高铁站迎接的念头。然而高启强还是提前几天就三番五次来问黄瑶想吃什么，他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还神神秘秘地表示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黄瑶。

黄瑶一进家门就被陈书婷结结实实来了个拥抱，高晓晨自从进入青春期，就基因突变似的叛逆心理大作，拒绝父母的一切肢体接触，和高启强聊不到三两句就要吹胡子瞪眼睛吵起来，陈书婷一腔无处抒发的母爱只好一股脑倾注到黄瑶身上。黄瑶从行李箱里一样一样拿出给家里人带的礼物，每个人都有份，陈书婷一边埋怨道傻孩子还带什么东西呀，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瑶瑶回来啦？把行李放一放让阿姨去收拾，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高启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一瞬间黄瑶有点恍惚，好像他们真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黄瑶挽了挽袖子准备去厨房帮忙，刚走到门口忽然撞见一个黑衬衣黑西裤，宽肩窄腰的背影。黄瑶暗想这个背影转过来可千万别是唐小虎，可背影转过来的时候，偏偏变成了唐小虎。

“瑶瑶，你回来了。”

唐小虎围着一个很滑稽的花边围裙，局促地笑着。黄瑶知道自己也应该回复他一个得体大方的笑容，可她忽然感觉鼻腔又酸又涩，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多时高晓晨和唐小龙到了，甚至连在医院培规的高启兰也赶了回来。高启强今天的兴致很好，大家推杯换盏说着些家和万事兴的吉祥话，唐小虎坐在黄瑶斜对角最远的位置低头吃菜，不时举杯应和一下餐桌上的气氛。

饭后一家人开始拉些有的没的家常，无非是强盛集团一路走到今天实属不易，黄瑶听得有些犯困，还好高启强从来不在家里讲猪脚面的故事。黄瑶看到唐小虎和高启强说了些什么起身离席，观察了一会高启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她也推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高家一楼洗手间旁边有一道回廊连通到屋外的花园，回廊顶上的紫藤花开得有些败了，凋谢了的深紫色花瓣掉落下来，散发着有点颓败意味的奇异味道。黄瑶顺着回廊一路走到室外，不留神正和唐小虎撞了个满怀。

“虎叔好，”经过一顿饭的调整黄瑶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朝唐小虎的左手努努嘴，笑得眉眼弯弯。

“我离家那么久，您还没相上亲呀。”

唐小虎笑了笑，黄瑶觉得他的笑有些苦涩，因为他的嘴角比平时向下地更加明显了。

唐小虎这个时候应该以长辈的身份妥当地回应黄瑶，说一些诸如“瑶瑶你在香港学坏了，讲话越来越伶俐了”之类的玩笑话，可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