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霁雪归年

二年一五年，隆冬。新年将至，初逢大雪。

苍归一与王也已然熟络。尽管苍归一在南京“养老”，王也在武当“修仙”，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物理距离，但好在科技发达，通过wechat之类的软件，两人也交流无阻。

王也很天才，苍归一也不赖，两人颇有些知己相见恨晚的相惜之感。

武当山的冬天很冷，而武当内部又出了些不方便透露给外人的事，所以这回取药，苍归一只能候在山门处。

还好有先见之明,穿了厚衣服。苍归一呼出口温热的白气,搓了搓已然冰冷的手。

云龙道长为什么每次都得等我来了再配药？算了算了，道士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呆立在山门口也实在无聊，苍归一给钟云龙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四处晃晃后，便离开了爬上青苔的宽大屋檐。

但没一会儿她便后悔了。

雪来得突然，势猛且疾。不一会儿，苍松上便簇满了洁白的梨花。圣洁的白将武当山点缀的更加神圣，映得苍归一有些恍惚。

可冷也是真心冷！

雪还没停，温度骤降，而她又不巧正在一个无处避雪的地方。

程门立雪那两位仁兄的毅力让人敬佩。

不知道云龙道长是不是又拎着王也的耳朵责怪他不用心练功，不知道忘忧是不是张着他那张缺了牙的嘴大哭着为王也求情，也不知道小王道长啊，会不会想起自己……

苍归一勾了勾唇，想到王也的开朗，王也的温暖，又眼神黯淡。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听云龙道长说，王也是北京人，家里很富裕……中海集团三公子，就算不还俗也吃穿不愁，况且又有天分，将来也能成为武当的代表独当一面，怎么说也是前途大好的人。再看看自己，经济上……相提并论？但心魔总是个隐患，一直依赖清心散也只是压制，不知哪天便一命呜呼了。

况且，王也那样清风霁月的人，怎么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他为道的目的，可是兼济天下。

苍归一想着王也，全然不顾自己已然满头白雪。

君埋泉下泥销骨，不寄人间雪满头。苍归一突然想到白居易写给元稹的这两句诗，有些悲从中来。

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葬在武当山上，这样可以让王也天天来祭拜。

他会来祭拜吧……

雪突然停了，苍归一抬头却没看见天空。

雪没停，只不过多了把浅绿色的油纸伞罩在她的上方替她遮蔽风雪。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雪，不冷吗？”王也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动听，只不过不像最初那么清冽，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苍归一没有看他，仍愣愣地看着那雪。

“不冷吗？”王也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抬手缓缓替她抚去发顶上的细雪。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苍归一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有你纵使寒冰地狱也是不冷的……

王也看了看苍归一冻得通红的手，无奈摇头：“还说不冷，手都冻红了。生冻疮会很难受,会不会照顾自己啊,苍小姐。”

王也特地阴阳怪气地咬重了“苍小姐”这三个字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拽过苍归一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暖手。

苍归—这时才真正缓过神，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对方却攥得紧紧的。

感受到王也手心的力度，苍归一的脸霎时间红了，在雪景的映衬下，更像一朵桃花。

人面桃花不过如此，王也这般想着。

“小王道长！男女授受不亲！！！”苍归一慌乱中挣扎得更甚，然，王也的手并无半点松动的意思。

后来苍归一挣扎得太凶了，王也索性扔下伞，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她的头。

“大小姐，这是为了你好啊，你害什么羞。”

“想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

闻言，苍归一是不挣扎了，但她的脸连带着耳根、脖子，都红得滴血。

这倒显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小王道长指不定真没这些世俗的想法。

怎么就喜欢上一个道士！苍归一暗暗吐槽。

不过……此时同淋雪，也算今生共白头了吧？

王也见苍归一一声不吭，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得她的脸又红了一度，也慌乱了。

“嗳，小苍啊，你不会发烧了吧，脸怎么这么红？”

说罢，王也便伸手想去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但苍归一稍稍偏了偏头，躲了过去。

“没事没事，可能天气太热了。”

口不择言，绝对口不择言。

大雪天里喊热，这么拙劣的借口，除了她苍归一，还有谁说得出口。

王也也不是不懂苍归一的感情，要说如果想与谁相伴一生，苍归一对他而言绝对是首选。

但他现在……的确没有这些想法。我是什么东西？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太多问题困惑着他了。出世便是为了搞明白这些。现如今一点头绪没有，再匆匆入世，这一辈子就太没意思了。

再等等吧。

再等到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再等到真正完成自己的目的。

“咳…小王道长，云龙道长现下药配好了吗？”

“哦哦，师父就是让我来给你送药的。差点儿忘了。”

王也匆匆松手，从衣袍里掏出一季剂量的药递给苍归一。

“话说你这是治疗什么的啊？”

“个人隐私啊～”

“呦，怎么还跟我搞这些”

……

再快些吧，再快些将心魔压制完全。

再快些吧，再快些悟懂大道奥义。

再快些吧，再快些坚定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