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到庭院里，招了招手唤来挂在房檐上的灯笼鬼。

在轻抚过它的头并喂给它一团魔力之后便把身后这两只妖怪交给了它带着，随后进了屋，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咚咚锵锵的鼓声，节奏十分欢快。

柳清安对此早有应对办法，手里掐了个决，在屋子周围布下了隔音法阵。

那只萤火虫在他出去之后已经吃撑……变成了婴儿拳头大小，倒在地板上熟睡了过去。

虽然此刻夜已深，但得益于才突破不久，柳清安仍然神采奕奕、毫无困倦之意……便挨着蛇神坐下来，拢着一条拱进怀里的化蛇轻抚脑袋，随意想些什么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一尾金鳞，覆一身寒衣……原来是形容这样的情景。

或许是因为蛇的特性，即使身为神明，蛇神的身躯无论何时都是冰冰凉凉的，连带着身上的衣物也一并如此。

不知不觉间便将蛇神垂在身侧的手拢入了怀中。双手握着祂冰凉的手，丝缕暖意透过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触感光滑细腻的手套传递过去，试图温暖祂。

“……”蛇神垂眸望着自己被双手交握着的手，又抬眸注视着阖眼假寐的柳清安，略微动了动手指。

确实温暖，但更多的是微烫。

人类的温度要比蛇类高出太多、太多，但祂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

大约是在阴冷的环境里呆的太久了，习惯了冷意，已经忘却了温暖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祂正出神，忽然腰侧传来一阵灼烫热意。

柳清安一手环住祂的腰，将祂慢慢挪进怀里，一手轻轻拨开覆在脸侧的发，将其撩至耳后。

“人类。”蛇神眸色微妙，虚虚贴在腰间的手让祂下意识紧绷起腰身，一手按在他胸口稍稍撑起身体，微眯起眸。

“你越来越放肆了。”

“这样是否会温暖些呢？”

柳清安像是没听见祂如毒蛇般危险、冰凉的语调，自顾自地抬手轻抚着祂的背脊。

蛇神微怔，手臂的力度短暂地松懈下来，便感受到脊背上轻柔的抚摸忽然加大了力度，一下将祂按入怀中。

祂却来不及为此感到恼怒……隔着繁复的衣料与薄薄一层皮肤，柳清安胸腔中那颗滚烫的、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着的心脏好似径直与祂胸口中缓慢搏动着的心脏相贴，漫上的陌生情感和着暖意将祂包裹，如同浸泡在惬意的暖泉中一般，渐渐使祂放松下防备，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

祂于是垂眼沉默着，久到柳清安以为祂或许是默许了这样的举动之时，祂稍微调整了姿势，将头枕在他的颈窝，闭上眼睛轻叹道。

“……我允准了。”

会是错觉么……？

心脏传来的鼓动……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次日一早。

柳清安与蛇神先是前往告知了两名委托人委托已经完成，又前往阴阳寮中领取了委托的奖励。

此后接连数日皆是如此：或是全天修炼，或是白日里接了委托，晚上去接一道巡视京都的任务，积攒了不少功勋与勋章，也对京都熟悉了不少。

此外，源贵知所承诺下的五段阴阳师的身份牌也已经由寮办的小纸人送达。

是两块白底玉牌，顶端雕刻着一只遮住完整的素白狐狸脸，形似游戏中斗技五段时佩在脸上的面具。

小纸人还转达了二段以上的阴阳师、含最高等级的挂牌人员皆可参与阴界裂隙的封印等一系列高风险高回报的活动消息。

……这不就是阴界之门么。

柳清安与蛇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毫无兴趣。

“若是有黑蛋碎片还尚可。”柳清安评价道。

功勋和寮徽章可用来兑换之物他一概不缺，好歹游戏中还可拿来换取蓝票、体力和御行达摩，实际当中除了每个星期统共能换取三十枚勾玉和四盒蕴含着灵力的小食以外，毫无用处。

至少在里世界的鸟居中清剿妖鬼时或许一场还能从妖鬼埋藏在场景中的宝藏里翻着五到十来个勾玉。

金币则半点也不缺。既无需强化御魂，又没什么花销之地的前提下，当世人还在为了十金而发愁的时候，他通过一次探索便已得了五百来枚金币。

这个数量若是放到普通人家中，若是不尽情挥霍，不仅一辈子衣食无忧，大约还能传给后辈手里再用上好一阵子。

既然说到里世界……也是该进去看看了。

他牵起蛇神的手，将绳坠握在掌心里，探入魔力。

眼一闭一睁，随即便站在了满树繁樱之下。

好些天没见着主人的御行达摩从远处蹦跳着过来。

它经过这些日子似乎长胖了不少，抱在怀里也沉了好些，明明先前还是轻飘飘的……柳清安戳着它的脸，颇感新奇。

莫非灵力……亦是有重量的？

被留在此处做了被服的看守的蛇魔则是将还在树上避着不敢下来的被服抛在脑后，委屈巴巴地游到蛇神身前，把脑袋伸到蛇神伸出的掌下蹭着。

祂覆手挠挠蛇魔脖下细腻的鳞片，捏在手中的绳坠却忽然散发出一阵热意。

紧接着绳坠挣脱了掌心，漂浮上半空化成卷轴的模样，先是右上角处浮出一个头顶上系着紫色穗子小纸人的涂鸦，接着显出一行墨字【新试炼：阴界之门 已解锁。首次通关额外获得可佩戴御魂：被服，御魂效果：抵挡30%所受伤害。】

柳清安面前自然也有一副飘在空中的卷轴。

“……竟存在着可佩戴的御魂么。”那卷轴在确定二人看清之后又变回了绳坠。

柳清安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心下沉思。

看来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巧合。里世界与现实一定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似乎只有当绳坠的拥有者在现世中触发过什么之后，才会在里世界中解锁相应的试炼。

若是如此……如果是在现实当中前往，是否也能算作通过了试炼？

柳清安眉头微蹙，将怀中的御行达摩放回地上。

“我心里有个猜测，得去一趟那道阴界裂隙才能验证究竟。”

“什么？”蛇神随他一同回到现世。

刚一踏足熟悉的环境便捕捉到了一缕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一闪而逝。

一缕和祂极为相似的气息……从那处阴界裂隙的方向散发出来。

蛇神微眯起透着冷光的眸，犹如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注视着某个方向，身侧化蛇皆嘶嘶吐信。

隐藏在裂隙中的对方似乎察觉了祂的目光，顿了顿，不仅并未将气息收敛，反而寻着心中所感凝视向某一处，似要透过阻隔的幻境与祂遥遥相望。

……另一个“祂”……么。

存在于柳清安手中的小方盒里，那个在缔造了此世的“众神”的授意下，一点一点将祂的存在抹除、取代的“蛇神”。

祂移开视线，唇角含着毫无温度的笑意，轻抚着身侧凑上来的蛇首。

有如照镜子一般的气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虽然祂并不理解为何另一个自己对罪恶弥漫的世间如此痴狂，也并不期待那样枯燥乏味的世界降临。

但“祂”为达成目的而做出的种种……或执着，或疯狂，某一程度上确实能够将他取悦。

犹如滑稽的木偶一般，在缔造了此世的“诸神”手中，沿着被设定好的剧本，被尽情操纵、摆弄着上演一出接一出滑稽可笑的剧目……

呵呵……多么有趣，不是么。

就连自己的毕生所求……亦不过是“诸神”谈笑间随手写下的一趣，一切皆是镜花水月。

柳清安奇异般地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带着些许令人不适的污浊，在被感受到的瞬间便开始侵蚀起他的护体魔气，想要突破这层障碍注入他的身体。

“是神堕……”柳清安瞬间明了气息的主人，紧皱着眉，心中五味杂陈、苦涩异常。

……为何真实的八岐大蛇就在身边，却还是出现了神堕。

难道来自原世界的影响就如此根深蒂固……无论什么原因……既是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便注定了会在现实中发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