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大概清楚是什么了。”

柳清安微微点头，把怀里的御行达摩交给蛇神抱着，上前两步用力微微向上抬起双手。

周身魔气顷刻间暴涨数倍，化作一阵飓风将视野内的荒草尽数连根拔起，连同妖怪的遗体一同卷至半空。

狂风如刀一般将地上的泥土犁了一遍，果真翻出了几个埋藏在血泊下的土堆里的小包袱。将被裹挟在半空中的一众杂物随意扬至一旁摞起堆来，又攫取着这些脏兮兮的包袱飞到眼前。

身体轻飘飘的被服差点没被这阵怪风和那堆杂物一起刮跑，幸亏被蛇魔及时叼住了尾巴，虽然痛得它喵喵叫，但碍于蛇魔口中的毒牙，它只得暗自在心里抬爪狠狠地抓挠这条可恶的蛇魔。

“会是何物？”蛇神瞧着这四个脏兮兮的包袱，袖摆上的化蛇朝其中一个吐了一口毒雾，剧毒将包裹着里头物什的包装腐蚀了个干净，却没伤着里面的东西。

几枚红彤彤、有着温润光泽的东西丁零当啷地掉在地上。

柳清安把它们拾起来，擦净上头的灰尘，发现统共得了五枚勾玉。

“以往是金币、勾玉、体力、御魂，以及达摩……”柳清安挑了挑眉，瞥了一眼地上敢怒不敢言的被服。

但既然御魂已经化灵……“现在我也不敢断定了。”

袖上化蛇如法炮制拆开了另外三个包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柳清安定睛细看，一堆金光闪闪的金币里埋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的红色达摩，和几个红达摩碎片，皆散发着十分微弱的灵力波动。

柳清安把金币收起来，拾起这只达摩端详一阵，又给它喂了些许灵力，遗憾地发现它并没有长大，也不似拥有灵性……看样子仅仅只是一个盛放灵力的容器。

“给。”于是他把这只达摩递给蛇神，“没有灵性。”当祭品吃了吧。

蛇神接过红达摩，端详了一阵，又捏了捏，手感不似怀中这只柔软，冰冰凉硬邦邦的，鸡蛋壳一般看上去极薄却坚固的外壳里包裹着一团微弱的灵力，果真只是个盛放灵力的容器，煞是无趣。

“嚯……”也不知是不是看着红达摩在自己眼前于蛇神的手掌上化作一撮灰烬消散的缘故，御行达摩似乎有些害怕，微微挣扎着想要从蛇神的怀抱里挣脱出去。

“嗯……？”感受到怀中传来一阵鲜明的恐惧，蛇神半垂下眼戳了戳它的脑门，指尖戳进去些许，又被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脑门弹了出来。

“竟还有着同族的概念。”倒是不错的灵性……莫非它知道自己是只达摩么？

“下次喂它试试。”柳清安把瑟瑟发抖的达摩从蛇神怀里接过来，迎着它惊恐的眼，弯唇搓了搓它的头顶。

“只是句玩笑。”

“……”果然，论不是人还是得看人类，他身边的蛇妖都没他行。

看看，把和别人同族长得一模一样的……“食物”喂给别人，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被服心里嘀咕着，爪子朝后缩了缩，但碍于身边的蛇魔，想跑但不敢跑。

之后它就彻底地见识了什么叫做“前赴后继”，预想里本该一轮一轮地耗下来，耗到最后没有灵力的时候这两个嚣张的家伙自然就会败下阵来，到时候就是它美滋滋走人、顺便叼走这个达摩的时候。

谁料现实和预想掉了个个儿，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反而是一波接一波冲出来的妖怪们，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挨着，就被掀起的风刮跑，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那场面，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唯有一个抗得时间长些的。也许是一路上刮风刮到终点，接连应对一波一波冲上来，跟不要命似的妖群，有些疲累，导致风的威力也降低了一些，有一只个子矮但块头大的妖鬼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风中暗藏的风刃斩杀，而是在被丢下来之后眼珠一转装作已经没了呼吸，尔后出其不意地朝蛇神毫无防备的后心扑过去。

结果刚做出扑的动作，双脚刚刚离地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在半空中立时化作一摊腐水，哗啦啦落下来的时候把接触到的土地都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坑洞。

“嗯……”虽然长得青面獠牙，实际上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妖；但若是前赴后继纠缠不休，清理起来也略有些麻烦。

柳清安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暂时休息。

脚下延伸的路到此便是尽头……前方伫立着一扇同来时一模一样的鸟居，想来应是出口。

说起来……路上倒是在某个妖鬼的巢穴里挖出了一张纸张褪作了灰白色、上绘的符纹也已经损坏了大半的符咒。

模样神似游戏中“破碎的符咒”，但在现实中究竟能召唤些什么出来……？

……无论什么都好。之后是该好好修整一番那间庭院了，虽说只是临时落脚，但也不能放任它就那样杂草丛生……至少该整洁一些，如此自己看起来也会舒服些。

“喵。”算你们厉害……真能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终点。

被服有些蔫蔫的，连舔毛都提不起精神。

它心爱的小被子啊……看来这下是彻底离它而去了。

先不提之后要辛苦捕猎多久才能把失去的小被子重新补回来，它前脚刚从八岐大蛇肆虐的京都逃出来，怎么转眼就进了狼窝……

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便已回到了那棵樱花树下。

把达摩放在地上任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撒欢。柳清安径直无视了感受到了浓郁的灵力、正抱着失而复得的小被子的快乐得上蹿下跳的被服，从储物戒里拿出那张灰白的符咒，在蛇神疑惑的目光中把符咒放进祂手里。

“……”蛇神打量着手里那张灵力失了大半的符咒，微微眯眸。

且不说这张符咒基本上和废品没什么区别……“你想要我，替你召唤式神？”

“我比较非……不被好运眷顾。”言简意赅，虽然这种对只能召唤出n卡，最多r卡的符咒来说，欧与非都无所谓，他只是想知道如果换了蛇神尝试式神召唤，能召唤来一个什么样的式神。

蛇神闻言，目光微妙。

……但半晌之后还是捏出一簇暗炎点燃了符咒。

已破损得如同一张废纸的符咒，再加上神明之力……这个令妖鬼闻风丧胆的组合几乎已然注定了它几乎什么都不会引来的命运。

但就在符咒燃烧得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时候，祂的面前张开了一个五芒星的召唤阵，一只吐着长长的火焰舌头的灯笼鬼从里面蹦跳出来，十分兴奋地摇晃着身体下方的灯穗。

看来就算是神也没有例外，符咒本身该召唤出什么还是会召唤出什么。

但……“很好。”平时能挂在屋檐下，既晚上亮堂堂，遇上人不在家的时候还有它守着家。

柳清安对被召唤来的是只灯笼鬼这件事相当满意。

蛇神并不明白他为何而高兴……召唤出了这种灵力低微、基本毫无作用的式神，到底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屋檐下添了盏灯。”柳清安边说着，边将手中足够凑成一只的红达摩碎片用魔力催促它们融合成一整只，合成出的东西意料之中的只是个灵力容器。

他把这只红达摩递与蛇神，待蛇神将其中蕴含的灵力吸收之后才看向钻进被窝里趴在竹林落叶上的被服。

态度转变的很明显。如果说之前是不情不愿，由蛇魔压着才随他们来到这里，现在感受到了留在这里的好处，不等他说什么，自发地蹲在角落里当一只家猫，只愿他不要发现它、将它赶走。

“果真是猫啊。”不同于狗的愚忠，常言道，对猫儿，只需给些好吃的，它便会心甘情愿地跟你走，全然忘记了曾经是谁在饲养着它。

柳清安自然不会把它赶走，但留下它也不是让它来当猫大爷的。

现在便算了，待以后乖些再喂点灵力看看会怎么样。

“喵呜。”被服装作听不懂柳清安的评价，十分乖巧地喵了一声，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儿那样。

柳清安完全不吃它这套。在征得蛇神同意之后在庭院里留下了一条蛇魔盯着那只狡猾的猫，又招招手把蹦蹦跳跳的御行达摩唤过来喂了团魔力给它，方带着灯笼鬼、同蛇神一块回到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