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卦

次日一早，程少商母子打扮停当，刚走出院子，便碰上了万萋萋一行人，万萋萋高兴地朝她挥动着双臂，“少商妹妹！”

程少商很是高兴，连忙牵着安乐快步迎上去，行礼道：“见过次兄，萋萋阿嫂，三兄！”

万萋萋一把抓住她的手，又让她左右转了一圈，这才笑道，“还好还好，这身子骨看着虽然柔弱，却很健康，看来这些年在外面没吃太多苦。”姑嫂两人手挽着手靠在一处，亲昵不已。

程颂看着胞妹，心疼道，“嫋嫋，阿父都同我们说了，你这些年受苦了。”

程少商摇摇头，笑的云淡风轻，“其实没有阿兄说的那么苦，我在郦县有安乐，还有宣皇后和阿父阿母，我过的很好。”

程颂却不相信，“你一个小女娘孤身在外，怎会过的好？嫋嫋，你这次回来，别再离开家里了。”

“嗯，嫋嫋听次兄的，”程少商点点头，随即愧疚地看向万萋萋，“只是安乐的事，还要委屈次兄同阿嫂了。”

万萋萋拍拍胸脯，毫不在乎，“这有什么！你看我和阿颂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程颂也点头道，“放心吧，你且安心在家住下，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还有阿父和阿兄们帮你顶着。”

程少商心中感动不已，她连忙用力眨眨眼睛，努力甩去眼中的泪意，低头看向安乐，“快叫人。”

安乐乖巧地一一见礼，“安乐见过阿颂舅舅、萋萋舅母、少宫舅舅。”

万萋萋乐了，“这就是安乐吧？”她弯下腰来，摸了摸安乐胖嘟嘟的脸蛋，“昨夜看的不仔细，现在看看，确实与‘那位’长得一模一样呢。”

安乐看着这位满头珠翠环绕的美貌舅母，对她颇有好感，笑嘻嘻道，“萋萋舅母，你长的好美呀，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万萋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安乐点点头，认真道，“我阿母说她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陪我的，所以才会美貌又不平凡，你生的同我阿母一样美，自然也是天上的仙女了。”程少商听得老脸一红，这都是她平时拿来哄安乐的，饶是她自恃脸皮厚，此刻听着也难免有些臊得慌。

万萋萋却惊了，她转头看向程颂，“阿颂，你何时能像安乐这般会说话，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程颂嘴巴一撇，哂笑道，“嫋嫋自小就脸皮厚，你可不能跟她学。”

程少宫也很是赞同，“都说孩子的教育要从小抓起，你看咱们嫋嫋把孩子教的，从小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程少商大怒，追着程少宫便打，“说谁脸皮厚呢？”

安乐咬着手指看着程少商将程少宫追的抱头鼠窜，他看向万萋萋，“萋萋舅母，我说的不对吗？”

万萋萋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故作神秘道，“你说的太对了，不过我同你阿母是仙女这事，可不能到处跟别人说，否则让坏人知道了，就会将我们这样的仙女抢走，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安乐吓得连忙捂住嘴巴，睁大眼睛小声保证道，“我明白，像你和阿母这样的仙女只能藏在家里，不能让人发现的！”

万萋萋看着他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让她想起多年前随万松柏狩猎时遇到的一只小鹿，也是这样无辜又可爱地看着自己，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他看化了，她捂住心口朝程颂倒去，程颂慌忙抱住她，却听她一脸陶醉地喊道，“阿颂，他太可爱了，霍不疑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

程颂：“……”

程少宫终于被程少商追上，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地回来，就见万萋萋正忙碌地解着身上的金玉首饰，一股脑地往安乐身上戴，“来，这是舅母给你的见面礼，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别嫌轻，先戴着凑个数，哪天得空了舅母带你去城南的金铺再量身定做一些。”

可怜安乐小小的身子上挂满了珠宝玉饰，险些要站不住，呀呀叫着便往后倒，程少商连忙扶住他，轻笑道，“阿嫂，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大方。”

“这点子算什么！”万萋萋大笑道，“别的倒也罢了，可是他说我是仙女啊！”

几人经年未见，此刻都觉得分外亲热，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直到莲房过来，说是早饭时间到了，程少宫低声道，“听说大母昨夜因为你不肯嫁霍不疑的事心痛的难以入睡，你可小心着点，我怕她找你麻烦。”

程少商不以为意，“没事，有陛下压着，她不能拿我怎么样，况且还有安乐呢，大母那般看脸下菜的人，定然没工夫管我的。”安乐在郦县时便素有“老媪杀手”的美名，对付文帝尚且游刃有余，程老夫人更是不在话下，“不信你们就看着吧。”

到饭厅时，程老夫人正板着脸坐在上首，两个肿泡眼下一片青黑，显见昨晚睡得十分不好。而对于导致她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自是没有好脸色的。她翻了个白眼，刚要发火，便瞟到了旁边的安乐，见他生的粉嫩可爱，立即被他的容貌所俘虏，早将对程少商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眉开眼笑道：“哎哟，这就是安乐吧，快，过来，让外曾大母瞧瞧……”

安乐看看程少商，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走到程老夫人面前，跪下之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嘴里脆声道，“安乐拜见外曾大母。”程老夫人欢喜的不行，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万萋萋、程颂、程少宫三人坐在下首，见他果然三两句话便将程老夫人哄得晕头转向，完全顾不上找程少商的麻烦，这才松了口气，因此这顿早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

晚些时候，宫中的赏赐便源源不断送进了曲陵侯府。金银财帛自是不少，还有宫里秘制的糕点，以及数个装满了精巧孩童玩具的大箱子，更新奇的是竟还有四盘西域进贡的瓜果，这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稀罕物。这些赏赐虽打着曲陵侯夫妇多年战场拼杀、劳苦功高的旗号，明眼人却都心中有数，是文帝送来讨安乐欢心的。

宫人走后，程老夫人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急急忙忙从箱子里捡出一些珠玉首饰，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身上堆，不一会儿便戴了满头满身，隔着院墙都能听到程老夫人开心的嚎叫声。程家众人看着她那被金钱迷了双眼的模样，都各自别过脸去，深感丢人。

此时万萋萋的两个孩子——4岁的万承文、3岁的万承武也被傅母带了过来，论年龄，安乐是最大的，又有乃父之风，很快便带着两个表弟玩的不亦乐乎。

程颂叹道，“虽已听阿父说了，但亲眼所见，还是吓我一跳，安乐还真是与霍不疑长得一模一样，一丝我程家人的长相都没有。”

万萋萋却不认同，“你说的不对，最起码这双眼睛和哄人的小嘴倒是挺像我少商妹妹的，而且他还说我长得跟仙女一样呢。”她又将程少商揽到一边，挤眉弄眼道，“少商，你可以啊！咱们这位十一郎啊，这些年来人虽远在西北，都城里惦记他的小女娘却是年年有增无减，可是谁能想到，你这家伙五年前就把霍不疑拿下了，”她竖起大拇指，很是与有荣焉：“嘿嘿嘿，不声不响干大事，不愧是我万萋萋的把子，牛！”

程少商面皮一热，嗔怒道，“阿嫂，你胡说什么！”

万萋萋却笑嘻嘻地看向她，“我哪句话说错了？”

程少商哑口无言，只好转头去找程少宫，却见他正蹲在一边用龟甲占卜，还不时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写画画，便伸长脖子看过去，“三兄，你又在瞎算什么呢？”

“什么瞎算！”程少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出右手掐指算个不停，半晌才站起身来得意洋洋道，“三兄替你算了一卦，可不得了，你这是红鸾星动，桃花正旺啊！”

程少商翻了个白眼，“哼，当年你还说我跟霍不疑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呢。”

程颂和万萋萋也凑上前来，“真的假的？少宫，你这卦象准吗？”

程少宫此生最恨别人质疑他的卦术水平，他梗着脖子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日我算的本来便是顶好的桃花卦，谁知被那班小侯一脚过来坏了我的阵法，桃花卦变成了桃花煞——”他看向程少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三兄这几年卦术可精进了不少，信三兄的，这次一定准，你与霍不疑的姻缘，那可真是绝佳的桃花卦，天赐的姻缘，谁都拆不散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