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

众人闻声一看，这才发现石阶旁还坐了个带着鬼面具的小孩，他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将声音放大了些又重复了一遍，“喂，你们找谁啊？”

霍不疑认出了他的声音，便对着他一笑，“程始将军在家吗？”他这些日子经过众医官的精心调理，身体好了许多，面貌也比那日晚间有所变化，是以安乐并没认出他来，安乐仰起脸看着他，“你认识我外大父？”

霍不疑透过面具看着他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是啊，我们都是你外大父的朋友，今日特意上门拜访，他们在家吗？”

安乐摇摇头，“外大父外大母不在，他们一早就出门了。”

霍不疑有些失望，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家还有别的大人在吗？”

安乐见他问的仔细，突然警觉起来，他想起程少商时常告诉他有些坏人，看见小孩长得乖巧可爱，就会用好吃的、跟你套近乎等等方式骗取小孩子的信任，程少商总是看着他肉乎乎的脸蛋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我的崽崽长得这么威猛又可爱，那些坏人最喜欢找你这样的小孩下手了，他们会趁你一个人的时候，问你家里大人在不在，如果你说不在，他们就会啪的一下把你拍昏过去，唰的一下把你套进麻袋，然后就跑的无影无踪，”安乐吓得睁大眼睛，程少商见状努力挤出两滴眼泪，一脸痛苦，“到时候你就会被他们卖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阿母就再也找不到你啦！”

想到这里，他呼的一下站起来，对着对面的孔尚大声喊道，“小尚哥，你快来！”

孔尚正在打盹，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他睁眼一瞧，便见对面程府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四五个成年人，他吓了一跳，深怕这些人趁机抱走安乐，连忙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安乐护到身后，“怎么了？”

安乐指着霍不疑大声道，“这个人不安好心！他一直打听我家的事，肯定是看我长的威猛又可爱，就想趁机把我拐走！”说完他又把自己往孔尚身后藏了藏。

孔尚顺着安乐的手看向霍不疑，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这人怎么长的与安乐如此相似？莫非……是安乐那个神秘的阿父？可是看安乐的样子却又不像认识他。他满腹狐疑，刚想开口，这边文帝等人听安乐夸自己“威猛又可爱”，都笑了起来，文帝乐不可支，“你这孩子真好玩，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夸自己长得威猛又可爱的，哈哈哈。”

越皇后也笑道，“是谁教你这么夸自己的啊？威猛就威猛，可爱就可爱，哪有人又威猛又可爱的？”众人都笑出来，只有霍不疑，依旧看着大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乐从孔尚身后探出脑袋来，认真道，“我外大父外大母宣大母阿母孔婶婶林婶婶张伯伯柳伯伯他们都这么说！我就是最威猛最可爱的崽！”他说了一长串，众人也没听清，只听他又说自己“最威猛最可爱”，便笑的更大声，越皇后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连霍不疑也被众人笑声所惊醒，往安乐身上看过来。

安乐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但大概也知道是在嘲笑自己，他很是生气，大声道，“你们笑什么笑？！没见过长得威猛又可爱的小孩吗？”

霍不疑见他那副神气十足的模样，不禁想到了程少商当年也曾这样朝气蓬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微笑起来，“可是你戴着面具，我们如何知道你是不是长得威猛可爱？”

安乐此时已经被胜负欲支配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这几个人极有可能是坏人，他从孔尚身后蹦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小木剑，把面具从头上扯下来，努力摆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我告诉你们，我阿父可是大名鼎鼎的霍不疑将军，我阿母是程少商，我是他们的儿子，你说我威猛不威猛？可爱不可爱？”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文帝等人震惊的目光在他和霍不疑脸上来回走了几遭，越皇后看着众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好笑不已，她弯下腰，柔声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乐见她生的极美，程家祖传的珍贵品质立即让他对越皇后大生好感，他歪歪脑袋，“看在你生的这么美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叫安乐，大名霍岩溪，霍不疑的霍，岩石的岩，溪水的溪！”

霍不疑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蛋，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他却不敢相信，巨大的震惊让他脑子里轰轰作响，以至于他完全听不清安乐在说什么，他呆滞地看着安乐，半天才抖着嘴唇，艰难道，“你……说什么？”

梁邱起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道，“少主公，他说他是您和少女君的儿子！”

霍不疑看了看安乐，又回头看向梁邱起，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慌乱，“你说他是不是在骗我？”

梁邱起看了看安乐，又看向霍不疑，冷静地一条条分析道，“他跟少主公您长得一模一样，但这眼睛却又像少女君，而且他说他姓霍，还说程始是他外公，”最后他郑重其事地盖章定论，“所以，他确实是您跟少女君的孩子。”说完他与曹成同时躬身行礼道，“恭贺少主公/高雍侯喜得贵子！恭贺陛下心想事成！”梁邱飞也连忙后知后觉地跟着一起道贺。

文帝此时也回过味来了，他大喜过望，也顾不上隐瞒身份了，用力一掌拍在霍不疑肩上，“好小子！不愧是你，不声不响居然就给朕弄了这么大个孙子过来，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哈！”

霍不疑被文帝一拍，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颤抖着弯下身子，想要触碰安乐肉嘟嘟的脸蛋，嘴里喃喃道，“安乐……霍岩溪……”安乐安乐，平安康乐，原来这就是少商在他们的孩子身上所寄托的全部希望吗？

安乐却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你不知道未经许可就摸小朋友的脸是要被抓去打军棍的吗？”

正在此时，一阵马铃声响起，一辆褐色马车在不远处停下，随即车帘被撩开，穿着淡粉色曲裾深衣的程少商低头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嘴里还兴奋地喊着，“安乐！安乐！快出来，看阿母给你买的百味糕！”

安乐本想扑过去，奈何霍不疑等人将他围着出不去，是以他只能望着马车的方向喊道，“阿母，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的崽崽就要饿死啦！”

程少商一边低头整理裙摆一边往门口走去，嘴里应道，“这不是买百味糕的人太多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了最后两包呢！”她举起手上拎着的两个油纸包，笑着往安乐的方向看去，却一下子撞进霍不疑的目光里，霍不疑此时正痴痴地看着她，旁边还站着文帝等人。程少商没想到会在家门口被霍不疑逮个正着，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张俏脸唰的变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