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铁不成钢

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郦县县令和起飞兄弟早已在门口迎接，梁邱起引着文帝和越皇后进了房间，床榻上的霍不疑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饶是文帝一路上已想了很多种霍不疑受伤的样子，此刻还是吓了一大跳，只见他佝偻着身子靠在床上，一头黑发杂乱地披在肩后，双目无神，一脸青灰之色，双颊消瘦，下巴和两颊上满是青黑色的胡茬，也不知几日未曾梳洗过了。

文帝心头一跳，走到床边颤抖着喊了一声，“子晟……”

霍不疑依旧不为所动，梁邱起凑到霍不疑身边，大声说了一句，“少主公，陛下来看您了！”

霍不疑这才稍稍有了点反应，他缓慢地转过头来，呆滞的看了文帝半天，仿佛认不出这是谁了，半晌才哑声道，“阿父……”

“陛下，我们少主公这是糊涂了……”梁邱起怕文帝怪罪，急忙解释。

文帝心疼地抱住霍不疑，不由地老泪纵横，“不错，是阿父来了，我的儿啊，你怎么病成这个模样了？”

越皇后知道霍不疑一向身体康健，是以在来郦县的路上便隐隐猜到霍不疑吐血可能与程少商有关，此刻见霍不疑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身上却没有外伤，更是坐实了她心中所想，她上前拉开文帝，劝道，“陛下，还是先让几位医官给子晟瞧病要紧。”

“哦对对对，”文帝抹抹眼泪，连忙让开，几名医官鱼贯而入，挨个给霍不疑把脉，各自写了脉案后，几个花白脑袋挤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开药。

文帝在旁等得十分不耐，“结果如何？”

几名医官面面相觑，半天才由资格最老的李医官开口道，“陛下，高雍侯这病，乃是旧疾未愈，又受了刺激，胸中郁结无法排解，身体一时无法承受，才会吐血晕倒。”

文帝疑惑地看着他们，“受刺激？什么刺激？”他狐疑的目光在起飞兄弟脸上打转，见他二人那副模样便知医官所言不假，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治病，他没好气地瞪了二人一眼，“嗯，所以呢，要如何医治？朕带的这些补药，你们要用多少就用多少，千万不要吝啬，把子晟的病只好才是关键！”

“陛下，高雍侯身体并无大碍，反倒是之前身体有不少暗伤，此次吐血反而有利身体排出瘀血，是以那些补药并非必要。”张医官回道。

文帝却不相信，“照你所说，他为何这幅模样？”

一旁的陈医官捋了捋颌下银须，站出来道，“陛下或可问问高雍侯，是否有什么难以排解的心事郁结于心，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只有心药医啊。”

文帝走进房间，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义子，知道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他坐下来，将起飞兄弟唤到身前，“朕问你们，子晟此次在郦县可是遭遇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邱起依旧沉默寡言，文帝瞪向梁邱飞，“你说！”梁邱飞刚想看向梁邱起，文帝便吼道，“不许看他！你看一次朕就打你二十军棍！朕倒要看看，你这屁股能挨多少军棍！”

梁邱飞心下叫苦不迭，眼见文帝的目光压来，皇帝的威压顿时吓得他小心脏都要停了，立马什么都招了，“陛下，少主公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那程四娘子啊……”

“怎么又是程少商！”文帝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险些将桌子震裂，除了越皇后和霍不疑以外，房内众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齐齐跪下喊道，“陛下息怒！”

文帝还要发怒，越皇后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看过去，却见霍不疑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口中嘶声道，“陛下……”

他连忙走过去，凑近道，“子晟，你要说什么？”

“陛下……都是我的错，”霍不疑仿佛虚弱至极，短短几个字断断续续说了许久，“不关……她的事，不要怪她……”

“你！”文帝恨极了他那副袒护程少商的模样，想要骂他，可是看着养子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又怕刺激到他，就这么去了，文帝恨铁不成钢道，“子晟啊子晟，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你！”他憋了半天，实在无法，一挥衣袖，气冲冲地出门了。

越皇后跟出门去，见文帝铁青着脸站在楼梯口，知他心疼霍不疑，只好劝道，“陛下，你也不要怨恨少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许少商也有她的难处。”

文帝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看她，越皇后无奈，转到另一边，“陛下，方才梁邱起说，那日子晟吐血晕倒后，少商也晕倒了，这些日子也同子晟一样，缠绵病榻。你先别急着生气，不如我们待会儿回了惠风堂，先问问神谙阿姊，她长居郦县，子晟二人的事，她必然比我们更了解。”文帝无奈，却也知她所言有理，只得强行按下心中不快。

眼看时候不早了，文帝命几名医官留在驿馆照顾霍不疑，又对着霍不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吃药，否则他便将程少商抓来问罪，霍不疑终于又有了点反应，他叹了口气，这才与越皇后坐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