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术做完已经是下午了，加上张云雷刚刚得知真相折腾了一番，昨天晚上他的身体就撑不住了，九点多就开始发烧。

“38度4”欧阳唯体温计从他腋下取出来，对于这和体温有些惊讶。

手术后发热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一般情况下也不过37度多，如果体温到了39以上就严重了。

“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冷吗？”她探了探张云雷的额头，好烫。

“不冷。”发了烧的他像个乖宝宝一样摇头，“就是迷糊，想睡觉，但又睡不着。”

他拽着欧阳唯的衣角，“你跟我聊聊天。”声音无意识的有点像撒娇。

“好。”欧阳唯失笑，明明年纪比自己大，怎么比自己还像小孩？

她想了想，“手术后发烧是正常情况，这样，我给你换个药，顺便擦擦身子降降温，你等我一小下。”

她打了盆水，找了块新纱布，“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一边擦，一边陪你聊，省得你这时候睡着了容易着凉。”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啊？小时候？”张云雷好奇。

“对，04年。”欧阳唯把床稍微摇上来了一点，一圈一圈的解开他胸口上缠着的纱布，“我五岁开始一边跟着爷爷学医，一边跟着师父学戏，十岁的时候太累了，一度不想再学戏了，师父就带我去了天桥剧场，那时候台上就是你。”

“你还学过戏曲？”张云雷脸红，不只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姑娘轻轻帮他擦身子的动作，“你的医术这么厉害，戏唱的一定也很好，你师父是谁啊？”

“我师父啊……”她沉默片刻。

“那我不问了。”张云雷连忙道，“对不起，我……”

“没事，”欧阳唯打断道，“我师父是梅葆玖。”

“什么？”张云雷一下子精神了，“梅老先生？”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梅葆玖老先生今年四月份才刚刚去世，到今天也不过四个月。

“没关系。”欧阳唯摇头，“生死对我来讲本来就是常事。”

张云雷还是一脸愧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的没关系，”她小心的避开引流管的位置，“几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开了，人都吃五谷杂粮，也总要生老病死，没有谁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可以吗？张云雷险些问出来，但是他知道不行，他不能躺在病床上，在不确定自己未来的时候耽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这样好的姑娘。

张云雷还记得当时那个小姑娘，毕竟他从小就开始听戏，梅葆玖老先生自然也是认识的，当时梅老先生身边坐着个一直轻轻跟着他唱小曲的姑娘，他怎么能忘掉呢？

“那你现在当了大夫还唱戏吗？”他问道。

“唱啊，”欧阳唯理所当然，“但是我上次唱戏是去年了，今年年初我本来就很忙，后来师傅又走了，就一直没上台。”

“那你来一段？”张云雷有了兴趣。

欧阳唯翻了个大白眼，“我今天刚因为护士在ICU唱《送情郎》大动肝火，你现在让我给你唱戏？“她无语，“你怎么想的啊张磊？”

“能换个称呼吗？”张云雷捂脸，“你这样叫我名字听着很像在生气啊。”

“唔”她思考了一下，“那我叫你什么？张哥？磊哥？”

“磊磊怎么样？”张云雷眯了眯眼睛，看着有点像小狐狸，一步步诱着姑娘走进陷阱。

哪怕不知未来，他还是想贪恋这一时温暖。

不会太亲密了吗？欧阳唯不解，但是她没问出来，张云雷既然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好吧，张磊。”她点头，见张云雷不满的看过来，改口道，“磊磊。”

张云雷满意的勾起嘴角，“诶”了一声。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擦完身子有舒服点吗？”欧阳唯思考了一下，将他上半身缠着的纱布换成了特大号的医用创可贴，将伤口盖的严严实实。

“嗯”张云雷感受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出ICU啊？”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自己的腿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不确定欧阳唯是否会告诉他，毕竟之前就是瞒着他的。

“你想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出ICU，还是想问自己能不能站起来？”欧阳唯点明问题。

张云雷又不说话了。

“今天的手术已经修复了你的两条腿，现在你能不能站得起来的主要问题在你的右脚跟骨上。”她解释道，“你想看看片子吗？”

“我能看吗？”张云雷有点惊讶。

“当然，你才是病人，你想知道自己的情况没什么不对。”欧阳唯掏出手机，“这没有观片灯，我先给你看我手机上的。”

她知道张云雷近视，就拿着手机凑到他脑袋边上一个个给他指，告诉他这是哪块骨头，怎么修复的；这个钢钉叫什么，起到什么作用……

不得不说张云雷伤的够严重，光是给他挨个讲解就讲了半个多小时，把欧阳唯讲得口干舌燥。

“我这个脚后跟……”张云雷神情黯然。

欧阳唯给她解释，“按照现在传统的方法呢，是让他自己长，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行就取一个假的换上，这种方法也不是不行，但是相对的恢复期就很长了。”她安抚道，“你先休息几天，我去跟骨科的大夫商量商量，办法肯定是有，就是要看成功率和后期的康复。你呢，就老老实实的先在ICU住几天，等情况稳定了我就尽快安排你去普通病房，好不？”

张云雷乖乖点头，“你保证。”他有些困了，又开始无意识的撒娇。

“我保证。”欧阳唯摸摸他的头发，“等明天早上看看你退没退烧，退烧了我就给你洗个头。”

“嗯嗯”他发出些声音表示赞同。

“睡吧磊磊。”欧阳唯笑道，“晚安。”

“晚安”他挤出两个字，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