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劝你一句啊，别乱说，我跟千榆只是朋友。”路准正色道：“人家一个女孩子，还是少点流言的好。”

　　唐鑫愣了下，继而点了点头，虽然他从来没注意过这样的细节，但路准说的不无道理，他难得的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靠着流言蜚语追女孩，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不过很快他就放下了这点担心，虽然他天天说要寻找真爱，但其实他对喜欢的人有什么概念都不知道，他也是真的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而已。

　　“对了，”路准从洗手间探出头：“我们社长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乐队，最近人有很多，但是架子鼓打得好的没几个，过段时间有个校外活动邀请我们。”

　　“加入就算了吧。”唐鑫没什么兴趣，转头打游戏：“你们乐队的风头都被你一个人占了，我去了也吸引不到漂亮姑娘。”

　　路准：“那帮个忙呢？”

　　“帮个忙倒是可以。”唐鑫犹豫了下答应了：“设备不用我自己找吧？”

　　“社长会去租的，你负责演就行了。”路准缩了回去，洗脸刷牙。

　　未来一周，唐鑫跟着路准一起早出晚归，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排练，不到三天唐鑫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他本来以为他们社团是社长说了算，可到头来一涉及到排练的事，全都是路准在说话，平常那么佛系的人，一遇到排练就好像变了个人，只要有一段有问题就全部从头再来。

　　晚上的时候千榆也会来排练室，有的时候学习，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排练，虽说是看他们排练，其实也只是盯着路准看，在她眼里，唱歌的路准和平常的路准好像是两个人，只有在现在的路准身上，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层无形的束缚褪去了，他的手脚和目光都那样自由，肩膀微微垮下来，那是个很放松的姿态。

　　有时候千榆会想，一个这样沉默的人，他明明做着不拘一格的事，束缚他的是什么样的枷锁呢，那枷锁太过厚重，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他做每一个决定都在犹豫，都在谨慎的权衡。

　　为什么呢？

　　千榆望着他，不该是这样的，路准这样的人，他本该活的潇洒恣意，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呢，明明他写的歌每一首都在向往自由，他怎么会是个除了枷锁一无所有的人呢。

　　“你觉得怎么样？”路准问。

　　发呆的千榆猛地回过神，她抬起头：“什么？”

　　“我刚刚问...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路准说。

　　千榆思考了下才说：“有点压抑，不太适合欢快的活动，你有写过什么高兴的歌吗？”

　　路准垂下眼沉默了会，慢慢的抿紧了唇，忍了忍才小声说：“我不会...写这种。”

　　千榆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了什么戳到他的痛处了，一个看上去浑身都是裂痕的人，还能要求他做些什么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千榆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路准垂着头站在那，指尖不安的在琴箱边缘摩挲，半晌后路准才回头跟社长商量：“要不然还是继续唱别的歌吧，我的歌可能不适合在这种活动上唱。”

　　社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唐鑫，唐鑫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千榆却忽然一扫方才的犹豫，开口说：“不，刚才是我说错了话，这首歌很好，就唱这首歌。”

　　“可是......”路准的手指擦过琴弦，发出一声慌乱的响动。

　　“没有可是，我很喜欢这首歌，也会有很多人会喜欢，就算不合适，它也很好。”千榆微笑着看她：“对不起，我该肯定你的。”

　　路准垂着眼，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像一直以来他等的也就是这样一句肯定吧，他记得每次给老妈听自己写的歌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回答，除了让他好后学习意外就是责备他不务正业，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无条件肯定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唐鑫瞠目结舌的看了看千榆又看了看路准，最终选择了闭嘴，他还没见过路准这样的表情，好像个不谙世事的兔子，人家给两根草就满血复活了。

　　他认识路准这么多年，路准对谁都很淡，不是那种冷漠，只是不愿意交心，几乎不向别人敞开心扉，哪怕是自己，对于路准的事都不太清楚，顶多是知道他有个不太好相处的妈，以至于他不管做什么都要瞒着他妈妈，除此之外，他对路准的了解竟然止步于此了。

　　但仅仅认识了两个月的千榆，真的很了解他，甚至比他更像一个跟路准相处了将近十年的朋友。

　　这件事唐鑫一直纠结到排练结束，他摆弄着鼓棒，无意识的的敲着主鼓的边缘，等他们都收拾好了，他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拽住了想要往外走的路准：“出去喝点？”

　　“还有一个小时就熄灯了。”路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请个假呗，”唐鑫勾住他的脖子：“你陪我干的出格的事还少吗？差这一两件？”

　　路准无奈只好给辅导员打电话请了个假，跟着唐鑫往外走。

　　千榆看了看他俩的背影，嘱咐道：“明天早上要给你俩请假吗？”

　　路准思考了下，以唐鑫的酒量，他俩今天晚上能不能清醒着爬回来还真的不一定，于是说：“看情况吧，早上七点四十之前我要是没回你消息，就麻烦你帮我们请个假。”

　　“好。”千榆应了一声，转头跟着学姐一起回宿舍了。

　　他们学校在城郊，又是晚上，别说出租车了，连跑长途的都没有，整个街上空空荡荡，路准抬手示意了一下：“要不回去吧。”

　　唐鑫妥协一般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上：“坐，有事跟你说。”

　　路准也不嫌弃，在他旁边坐下了：“什么事不能回去说？”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唐鑫点了根烟。

　　“.....初中到现在，六七年了吧。”路准跟他要了根烟，回答道。

　　“六七年......”唐鑫笑了笑：“可我今天才发现，我还没有千榆了解你。”

　　路准刚想说话。

　　唐鑫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不是想要探听你的隐私，我只是...突然有点矫情，你以前最好的朋友是我，但现在...”

　　“现在也是。”路准叹了口气：“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些事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想不出应该怎么说，抱歉，是我的问题。”

　　“我早就想说了，别总道歉，你有没有做错什么，我想说的就这么多，其实呢，只是忽然有点嫉妒千榆，能这么了解你而已。路准......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你会告诉我对吧？”

　　“我会的。”路准回头对他笑。

　　唐鑫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屁孩，走吧。”

　　要说他俩认识也是很老套的，路准上学早，长得又瘦，上了初中也像个小学生，没事就被班里几个体育生欺负，他也不会反抗，被打疼了也不说，唐鑫一直以为他根本不在意，结果偶然在厕所撞见他哭，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其实也看不出来有多伤心，但看上去真的可怜的不行。

　　唐鑫立马转身就走，同作为男人，他知道他们这个物种有多么的在乎面子，路准那时候需要的绝对不是关心和同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才是最好的。

　　可从那天开始，唐鑫每次看见班上那几个人欺负路准总忍不住出头说几句话，结果路准不领情，转头就对他呲牙，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狼，拒绝他的同情和怜悯，结果俩人差点在楼道打起来，路准当然打不过他，但从那以后，两人就成了朋友，慢慢走到了今天，一起逃课，唐鑫还在他第一次演出的时候从家里偷跑出来给他捧场，现在的落差坐位路准的朋友他真的无法接受。

　　“加入我们乐队吧，之前没说实话，想你加入我们，是我的私心。”路准上前几步跟他并肩走着。

　　唐鑫愣了下，转头看他：“怎么还是这么拐弯抹角啊，你早说你想我去，我不早就去了吗？”

　　路准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是说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嘛。”

　　“哪能跟兄弟比啊，不就少谈点恋爱呗，我又不会死。”唐鑫摊手。

　　路准犹豫了下，慢慢说：“我一直以为...你不谈恋爱真的会死。”

　　唐鑫顺势想打他，路准赶紧躲了，两人一路闹着回了宿舍，宿管阿姨向两人投去幽怨的目光，路准赶紧说：“阿姨，我们请过假了，不好意思啊...下不为例。”

　　宿管阿姨见两人认错态度良好，于是放他们回去了，刚进门路准就收到了千榆的消息。

　　千榆【你们俩回来了吗？】

　　路准【根本没出去，就在校门口转了一圈。】

　　千榆【明天要测试，别忘了哦，晚安！】

　　路准抿了抿唇，想回一句晚安，还是没打出去，他总觉得说这两个字需要不一般的关系，而他和千榆仅仅只是朋友而已，这样的句子太过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