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3

寒假时顾一野回到北京家里，将礼物一并交给了父亲。

顾衡没有拆看礼物，先看了短信。点点头:“嗯。是个明理知礼的姑娘。”

第二天早起，顾衡看见沙发上的顾一野穿在身上的蓝灰色毛衣，又想了想他收起的同款藏青色，朝儿子轻哼了一声。

顾一野勾唇一笑。

是的，不出他所料，他也收到了阿秀的新年礼物。他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织了两件。

老顾戴上眼镜，翻看起今天的报纸。“毛衣很好很合身，我很喜欢，代我谢谢阿秀。”

这一年，顾一野仍然赶腊月二十七的火车来粤东与阿秀一家过年。

他将老顾说的话和他的谢意转达给阿秀。

阿秀微笑着听完，过了一会儿，才说:“顾教授不嫌弃就好。”

连日大雪，瑞雪总是与丰年联系在一处，村寨的除夕显得安宁而富足，空气里四处飘散着鞭炮、米酒与饭菜混合的香气。

顾一野下午在邻人家喝了点米酒，因去年见识过这自酿米酒的后劲，只意思意思喝了一点。这一刻，浅浅的酒意发散，又借着火红灶火，纵使只穿着毛衣，也觉得懒洋洋惬意无比，听侯阿秀吩咐，时不时往灶塘里添把火。阿秀不要他搭手，一个人切菜、翻炒、煎炸，像只蝴蝶战士，热气与香气弥漫的厨房便是她的王国。外面天色已入暮，阿秀在灶台上又点上了一支蜡烛。于是在一片温暖安宁的满足里，顾一野得以在灯下细观美人如玉。她穿着薄的夹袄，系着围裙，细柳似的身形与美丽曲线便再难藏匿，额间一层薄汗，双颊蒸着绯红，玉管似的鼻尖凝了一滴汗珠，心无旁鹜地垂着眸，专注于如何为这团聚的暖夜化生出一席佳肴，端秀妩媚好似菩萨面。

多么美好的一个女人，她似乎天生具有疗愈一切的能力。顾一野从未像此刻一样想拥有一个女人，以及她所能为他带来的温暖生活。他以前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只知向前奔跑，连冷热都无知觉的人？如果他不曾来到她身边，他是不是仍然没有改变地过着心中只看得见远方、没什么不好可也没什么好的生活？脚下的泥砾与花、叶子上的露珠与尘土、天边的晨光与远来的狂风，人生的苦难与希望、脆弱与坚强，当他放慢脚步，低头，这些就是他所看到的。惠特曼只是少年轻狂的惠特曼，苦难也不值得歌颂，就像阳光雨水之于大地，善良与厚爱才能恒久地滋养生命。

他想拯救的女人却反过来治愈了他，美丽脆弱却又稳定柔韧，带给他从未领略的温暖结实的生活。他想长久地拥有她，长久地保护她。他看着她，心里一片柔情如水。

“阿秀，歇一歇吧。菜够了。″他说。

“哎。”她应。“就差一个啦。凑个十全十美，好意头。”

顾一野倒了一碗温水递给她，她真是渴极了，捧起碗咕噜咕噜地喝下，露出一截美丽的纤细脖颈，顾一野近距离窥见那细不可见的一筋淡蓝，只觉囗舌生津犬牙一时酸软无比。一手接了碗，另一手捏着手绢给她擦额头的汗。阿秀倒没有躲开，羞涩地偏过头，“你帮我把菜端去桌上吧。”

“哎”他笑着应她，却不肯动。

“小飞！”阿秀朝正在后院中玩耍的小朋友唤道:“来帮顾叔叔一道端菜，准备开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