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

"同样作为上过战场的军人，我理解你的痛苦与深深的愧疚，我完全理解你作出这个选择的心情。但作为一个父亲，我也必须如实地告诉你，我不赞同你的选择。我曾见过许多如你一般做出相同选择的军人，事实上，他们大部分人的后半生都过得并不幸福。孩子，我必须提醒你，你下半辈子的人生极有可能会因为你今天的这个选择而变得面目全非。你懂我所说的吗？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他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对父亲说:“我已经决定了。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好看的事。”

顾衡尊重了他的决定，因为他觉得，真正的男人是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尽管他并不赞同。

顾一野连续两年在粤东过年，连暑假也没落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能告诉我，支撑你把学习之外的大部分时间精力都花在往返粤东这一件事上的原因，仅仅只是责仼吗？″

顾一野没有回答父亲，可是嘴角偷偷的笑与微红的耳尖似乎也给出了答案。

顾衡有些欣慰地看着儿子。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顾一野想了想，说:“她是一个，一想起就能让我觉得难过心疼，却又感到幸福的女人。”

三月里，顾一野再次来到张家冲的时侯，正值油菜花开。漫山遍野鹅黄嫩绿，晴空万里，空气里流淌着湿润的水气与花香。张妈妈告诉他阿秀在后山养蜂，又叫张小飞带顾叔叔去找妈妈。张小飞牵着他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带着他找到后山那片向阳的山坡。一望绵延的油菜花田一旁的草地里，码放了大约二十个蜂箱，阿秀戴着蜂帽与手套，正在割蜜。

"妈妈！″

"阿秀！″

她掀起蜂帽，朝他们露出笑容，随后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一边将蜂帽取下。顾一野看见她脸上有闪亮的汗水，鬓发被浸湿，有几缕贴在脸颊上。他从囗袋里掏出手绢，几乎不假思索地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阿秀的脸泛起微红，矮下身抱起小飞，在他脸上左右各亲了一下。

“小飞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帮奶奶做事？”

“有！小飞帮奶奶摘豆豆！”张小飞声音清脆地答。

“光摘豆豆不够，还帮奶奶做了什么？”阿秀追问。

小飞掰着手指数，“还剥豆豆，还摘辣椒，还摘花……”

惹得两人大笑。

顾一野绕着山坡走了一圈，又看了看蜂箱，估计着养蜂的活计她一个人打理，不见得比种地轻松。阿秀一边跟儿子玩，一边和他说话。今年春天晴天多，油菜花开得好，产蜜量不错，另外同花期的还有紫云英，一般产蜜量会少一些。她一个人打理，目前最多只能设二十个蜂箱。过了三月四月，油菜花期和紫云英花期结束，还有五月的槐花期、十月的野菊花期。只要气侯好，产蜜量就比较能保证。

他听了，对她说:“可是你还是很辛苦，并不会因此就轻松一些。”

她微笑道:“辛苦怕什么呢？这一两年，妈身体还好，小飞又渐渐大了，我心里就觉得日子开始有了希望。”

顾一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