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棠做了一场好长、好真实的梦。
梦里,她预见了许多人的一生。
师兄苏梦枕病入膏肓,被雷纯下毒成为傀儡,最后死在杨无邪的刀下。
自此,红袖第一刀就此陨落。
而雷纯,也因爱殉情。
飘零人白愁飞处在这江湖名利场中,重权重利,利欲熏心,最终自食恶果。
或许他也曾怨过、悔过,但终究无一人懂他。
可恨,可悲也孤独。
像她这样的人,亦没有好的结局。
可,这些如同走马观花般的回忆,早已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她唯有看着,心中不知是否有那一丝忏悔。
但是她的命,只会攥在自己手里,这梦,她也会亲手撕碎。
意识逐渐清醒,她能感觉到自己躺在潮湿的沙土上,但此刻,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交谈,他们似乎想要把纪若棠背起来,她半睁着眼,眼前两人的身影模糊的很,她张了张嘴,可惜嗓子干涩的无法发出声音。
“人醒了,你赶紧把她背上去医馆!”中年女人满面愁容的嘱咐,男人忙点点头把她背了起来。
“咳咳....”被背起来的那一刻她感觉浑身都如同撕裂般疼痛,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便又晕了过去,疼的这般,倒不如死了算了。
再次醒来,她已经是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艰难的动动手指,可仅是这般,便是疼的痛不欲生。
纪若棠忍不住叹息,闭上了眼睛。
原来像自己这般罪孽深重的人也还能活着,真真是不公平极了啊,她自嘲的笑笑,若是能一命抵一命,她宁愿是苏梦枕永远活着。
正感慨着,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是那个中年妇人。
“姑娘,可醒了?”
“醒了。”
脚步声响起,中年妇人走到了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她把粥放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把纪若棠扶起来,她咬紧了牙关,才没叫出声来,不知怎的,会突然这么怕疼。
“姑娘,吃点粥吧。”她温柔的说道。
“多谢大娘救命之恩,这是哪儿?”纪若棠喝下粥,声音虚弱的道谢。
“这里是细柳,我的家。”
听到熟悉的字眼,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微愣,竟是细柳,难不成,她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切罪恶的开始吗?
“那离海祭还有多久?”纪若棠问。
“还有两个月呢,想去看海祭呀?想看海祭你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行,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喊大娘就行。”
“好。”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咳咳咳!”大娘听到纪若棠咳嗽声着急的端着药走进来,把她扶起来后帮我顺着后背,等到她平复下来说道,“刚煎好的药,有些烫,你慢点喝。”
“谢谢大娘,我自己来就好了。”纪若棠接过药碗,也不嫌烫,一饮而尽,看的她连连皱眉。
两个月已过,她的伤虽未痊愈,但正常生活已不成问题,若再这样休息下去,恐怕才是真成废物一个。
纪若棠需得赶在细柳前与他们相遇。
于是她和这对夫妇告别并交与他们一些银两算是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和药材钱,而后根据记忆里的方向,向熙野酒馆出发。
她并不担心如何能与白愁飞制造偶遇,缘分而已。
纪若棠抬眸便看见了在空中飘摇的旗子,上面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熙野酒馆。
“轰隆——轰隆!”
突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纪若棠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戏这便开场了。
随即便大步流星的走进酒馆里,环顾四周,锁定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是与当初,一模一样的座位。
“店小二,一壶酒一盘花生米,酒烫的热些。”她招呼店小二过来,语气淡淡的说道。
“得嘞,您稍等。”店小二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不过片刻,店小二就端着酒壶和一盘花生米走了过来。
“客官您慢用。”店小二笑容可掬的说道。
纪若棠点点头,捏着一颗花生米丢进了嘴里,随即倒了杯酒细细的品,可惜苦的喉咙发涩,于是轻笑一声放下酒杯,心中思绪翻涌。
纪若棠可能这辈子也无法阻止重权重利的白愁飞。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随着“吱嘎”一声,大门敞开,一股冷风袭来,她全然不知一样,自顾自的喝着酒。
纪若棠垂着眸,余光里却闯入一袭白衣,她微微怔住,将杯中酒泄愤般一饮而尽,直到那抹白色停在自己面前,她紧紧的攥着被子,袖子下的手臂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极力隐忍着,不让他看出半分异常。
“公子有事?”她故作冷漠问道。
“姑娘在等人吗,可否行个方便?”白愁飞垂眸看着他面前的两个酒碗和同样垂眸的纪若棠,丝毫没有介意她的“不礼貌”,轻声询问道。
“等的人已经来了,公子且坐便是。”纪若棠抬眸,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我看未必吧。” 白愁飞微微勾唇,坐在纪若棠的对面,拿起酒壶将酒斟满后,把玩着斜对面的空碗,意味深长的说道。
纪若棠抬眼看着他,微微勾唇却并不说话。
“你觉得这匣子又如何?”
直到隔壁桌的大汉讨论起那所谓能让金风细雨楼墙倒屋塌的匣子,纪若棠才缓缓开口,询问白愁飞意见。
“并不如何,若只是一个匣子便决定了金风细雨楼,那么这天下,早就是六分半堂的天下。”
“可这天下,不是细雨楼的,亦不是六分半堂。”
话落,两人听着门口的动静,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