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婷用腰带死死勒住高启强脖子的时候，高启强涣散的瞳孔里是她锋芒毕露的红唇。他知道陈书婷不是揣着杀心来的。
她在后怕。
高启强脱力腿软地半瘫在地上一边咳一边有点好笑地想。
之后几秒钟的事情好像没过脑子，出于本能地踉跄站起，扶小盛，推车，直到安欣出现。
安欣皱着眉头，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和两人短暂僵持，又略显刻意地在陈书婷面前为高启强分辨。
他总是这样，他永远黑白分明。
陈书婷和安欣没多做纠缠，她坐进车里就看到陈钦把下巴架在副驾驶椅子肩膀上往外看，目光凝在并肩的安欣和高启强两人身上，一双桃花眼蕴了明显的笑意。
“原来安欣认真起来是这样的啊。”
陈钦感叹一声缩回脖子，伸手探了探陈书婷手背，然后握着她发凉的手塞进风衣的大口袋里。
陈书婷叩了两下车门示意开车，然后偏过头问陈钦：“认识安欣？”
“在白金瀚见过，对他印象还挺深刻的。姐，你刚刚……”
“成年了也要少去白金瀚，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被不三不四的人多看两眼都是骚扰。”
看出陈钦有点揶揄的模样，干脆先下手为强。长姐出于担心地温柔劝诫在陈钦面前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姐对我真的好温柔，没长成她期望中的纯情女大学生感觉好对不起姐。
陈钦有点忧愁地偏过头，微卷的马尾也随着她的动作晃悠悠。
陈钦和安欣的初见是在白金瀚。那时候疯驴子刚把安欣收编，隔三差五就要去纸醉金迷一晚。
安欣那晚被灌的有点多，勉强从喝得四仰八叉的人堆里爬出来，扶着墙上了个厕所，又扶着墙挪腾到了二楼的露天小花园想透透风。
头昏脑胀的，安欣觉得再站着可能要摔。他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不是很舒服。
白金瀚怎么搞的，硬装金碧辉煌的在软装上这么随便，椅子都不符合人体工学。
安欣嘴里还在念叨着细节决定成败，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同志，椅子硌不？”
“你也觉得细节决定成败，是哦？”
安欣闻声进行了一个自认为迅速实则迟缓地转头，努力聚焦后看到了一个女生站在他身侧。
“我包在五指山底下压着呢，抬抬屁股我拿了包让你舒舒服服地坐，行么？”
陈钦看他跟海獭似的。面对面看清脸之后又觉得这人长得清秀，看起来还挺老实。
更像海獭了。
安欣听明白了，一边“不好意思哦抱歉”一边慢吞吞地起身。他本意是想拍拍包然后再把包还给陈钦的，但是太慢了。
陈钦瞥一眼看出他有拿包的趋势，但想到他刚刚转个脑袋都卡壳的样子又有点无语。不想直接抓被他坐瘪了的包身，她弯腰拎着链条一挽，把包包从椅背镂空的地方拽出来。
——这时候安欣刚刚抬起胳膊伸出手。
陈钦真觉得这人喝多了挺有喜感的，但慢腾腾的也确实让急性子有点着急，意思意思说了声谢谢你就转身走了。
安欣的身体还在执行大脑刚刚给自己下达的指令——
从椅子上站起来，站稳，弯腰，伸手，把包拿起来，和包的主人道歉
他看到女生离开的背影，于是忙着撤销多余指令，有点忙不过来。以至于他没有听清女生那句很短又有点敷衍有点凶的话到底是烦死了都怪你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次见面是在公园。
陈钦写生的时候最爱待的位置是中央公园湖边的那条长椅。湖边的风吹起来总能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心头悸动，她觉得在有情绪的时候下笔呈现出的东西和平时是不同的。
那天她看到了一个胳膊打着石膏的男人从南方沿着江边走，走走停停。她记忆一向不错，更何况前几天的晚上还打了并不短暂的照面。
那个男人走的真的很慢，慢到她已经将笔下的形象勾勒清晰，甚至在短暂的纠结里收拾好了包包和画具。
陈钦攥着包的链条拿着速写本走向男人，hello帅哥了一声之后男人转身回头，和陈钦四目相对。
陈钦画完就有些惊讶于自己刚刚笔下卡通形象的灵动与面前男人的神似，觉得如果不把这张画和模特本人分享自己可能接下来三天都会觉得遗憾，于是她上前，朝着他递出单独撕下来的速写纸。
安欣一眼就认出纸上香肠一样的海獭是自己。
隔行如隔山，他不晓得面前的女生运用了什么技巧，添加了什么细节，但这只表情有点呆板、打着石膏的海獭不管局里任何人看了一定都会笃定的说这是安欣啊。
“哎，谢谢你，和我好像的。”他看着笑眯眯的女生，突然觉得刚刚听到的声音有点熟悉。
是清爽的女生声线吗？还是金属碰撞的窸窣声？
链条。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了，他的注意力也从画纸上移到了对面的女生身上。
“你还能记得起来吗？”
“那天晚上，不好意思。”
“这个画的很像我，特别好。”
陈钦看他道歉又道谢的样子想，有点木讷。但这个人好像又天然地具有亲和力。
湖边有流动小摊贩推着三轮车经过，大喇叭里两句话翻来覆去——
“现磨豆浆，一元一杯。黄豆黑豆红豆绿豆，一元一杯。”
陈钦把包挎在肩上，突然有点馋，拿着素描本问安欣，那你愿意用一杯现磨豆浆感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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