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生（中）

温衍并没有让周絮等太久，几个月后，周洛洛再一次回娘家时，带走了一直等待的周絮。

就这样，周絮住在了姐姐家，和温衍进了一个学堂，两个男孩每日一起吃饭睡觉，一起上学游戏，整日的形影不离，像一对亲兄弟。

时间不经意的在两个孩子的朗朗读书声中溜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温衍和周絮已经十五六岁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见两个人总是连体人似的，就跟周絮开玩笑：“阿絮，看你俩谁也离不开谁的样子，干脆长大了就直接结婚得了。”

周絮被调侃的小脸通红，急忙连连摇头：“瞎说什么，怎么可能呢，温衍是我的哥哥。”

不远处朝周絮走过来的温衍听见这话，停住了脚步，眼睛眯了起来。

周絮的后后桌班中的小胖子冯宝男摇摇晃晃的也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笑嘻嘻的凑过去说了一句：“阿絮，你要是不嫁给温衍，嫁给我行不？”

冯宝男本是个调皮的孩子，每日跟周絮开玩笑早已经成了习惯，而周絮也颇喜欢他开朗活泼的性格，于是听见这话也笑嘻嘻的回了过去：“好啊，到时候你可得准备好聘礼啊，我要的可多。”

冯宝男伸手搭在周絮的肩上，拿腔作势的说了一句：“得令，娘子。”

旁边的同窗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鼓掌道：“真好真好，没想到你俩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几个人笑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旁边树荫下脸黑的要滴出水来的温衍。

于是因为周絮的口不择言，温衍一下午都没再跟他讲话。周絮不知道原因，心里有些忐忑，看着那张臭脸，欲言又止。

再三思考后，周絮趁着夫子低头看功课的时候，把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递给了身后的温衍。

温衍板着脸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衍哥，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温衍突然有些委屈，可又不愿在周絮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回了句：没生气。

没生气吗？周絮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温衍，发现那人眼神里的落寞，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提笔在小纸条上写了一句：下了学等我，送你个礼物。

一阵凉风吹进了学堂，周絮刚要把纸条扔到身后，夫子突然咳嗽了一声，周絮吓得手一抖，力气就大了些，那小纸团就稳稳地经过了温衍的头顶落在了冯宝男的面前。

冯宝男一愣，诧异地打开纸团，一眼就认出了周絮的字迹，看着上面甜蜜蜜的小话，心里一阵激动，双手一抖，桌子上的书就掉在了地上。

夫子扶了扶老花镜，抬起头来从镜片上方看向冯宝男，缓缓开口：“宝男，认真背书！”

冯宝男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把纸条小心的收了起来，捡起书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周絮的礼物会是什么。

温衍本想着跟冯宝男要过周絮的小纸条，可是看到夫子一直关注的眼神，忍了忍没敢动。

周絮却不知道纸条已经易了主，眼睛看着书，手伸在书桌下面不断的倒腾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笺。

几个人各怀心事的捱到了下学，送夫子离开后，冯宝男第一个站了起来，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发髻跟衣衫，抬头对着恰巧看过来的周絮飞了个媚眼。

周絮浑身哆嗦了一下，想着这小子是有美人相约吗，不然怎么看起来那么浪荡。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有同窗好事的问了一句冯宝男：“宝男，佳人有约吗？”

冯宝男得意又神秘的一笑，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身生人勿近气场的温衍走了过来，把挡在身前的冯宝男不客气的挤到了一边，一言不发的拉起周絮就往门外走。

“哎哎哎，别急。”周絮刚从书桌下把那个粉红色的信笺拿在手中，就被温衍拖出了学堂。

冯宝男一看急了眼，立刻跟了上去。

翠柳柔柔，绿草茵茵，小石径上，一前一后走着三个少年，小胖子看着前面被温衍紧紧抓住的周絮的手，颇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接着鼓起勇气跑到两个人身边，依靠自身重量硬是挤到了二人中间，笑嘻嘻的问周絮：“阿絮，你说下了学要给我礼物，是什么啊？”

周絮被问得莫名其妙，询问的看向温衍。

温衍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什么礼物啊？”周絮实在无奈，只好问冯宝男。

“就是这个啊！”冯宝男拿出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团，“你给我的啊。”

周絮脑子嗡的一声，急忙看向温衍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温衍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噎了个张口结舌。

“你俩有事快点说，我还得回家呢。”温衍走到了旁边一棵柳树下，背对着两个人不说话了。

周絮只好朝冯宝男解释道：“我那个不是给你的，你误会了。”

“那你是给谁的？”冯宝男有些着急。

“给……”周絮攥了攥拳头，最终没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不能告诉你。”

却没看到大树下温衍有些失望的神色。

冯宝男脸上也露出了失望，低着头用手指搅弄着衣摆，轻声说道：“周，周絮，其实……我今天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是，是真的。”

“什么话？”周絮问道。

冯宝男停顿了一会，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大声说道：“我说的那句让你嫁给我。”

周絮张大了嘴巴和眼睛，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宝男紧张的浑身紧绷，为了给自己壮胆，再开口时声音更大：“我家有钱，我会给你好多聘礼，希望你答应，我等着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开了，留下周絮一人继续震惊。

温衍的腿站得有些发麻，又坚持了一会后刚要转身，余光中就看见周絮走了过来，于是急忙又转了回去。

周絮轻轻的站在温衍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襟，唤了声衍哥。

温衍被他娇软的声音搅得心头一窒，转过身来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开口时声音沙哑压抑：“阿絮。”

“嗯。”周絮抬头，带星光的眼睛对上温衍同样明亮的黑眸。

“我家也有钱。”温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啊？”周絮不明所以，不知道温衍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是说，”温衍俯身靠近那张小脸，“我也可以给你好多聘礼……”

周絮明白了过来，羞涩的一笑，闭上眼睛接住了那个青涩缠绵的吻。

风儿停止了流动，云朵停止了脚步，柳枝停止了舞蹈，鸣蝉停止了歌唱，天地间一片安静，似乎谁也不愿去打扰那紧紧相拥的两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