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篇-10.醉生梦死

当桌上又布满了早膳时，范若若心里还是一软。李承泽替她盛了碗粥送到她手上，细细叮嘱：“不管怎么样，早膳都要用。调了一年多，胃才养好，不能任着性子。”

范若若默默低头喝粥。小米粥，煮的烂烂的，极好消化。桌上几叠小食，都是她爱吃的。李承泽在一旁，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跟着吃了点，但很明显能看出来他并不饿，只是陪着她吃罢了。

吃的差不多，她放下碗筷，还是问出了口：“陛下今天怎么没有上朝？”

“今天没心情。”

范若若接不上话，恰好宫女们进来收拾碗筷，她也跟着安静了一会，开始思索如何能让李承泽多关注些后宫的其他女人，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心酸。劝他去临幸别人，他不会同意，只怕惹怒他会更糟糕。让他遣散后宫，他可能会乐意，可是被遣散的女人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陛下，其实……”

李承泽打断她，脸上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严肃与沉重：“我想了一晚上，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他？”

那样消沉的语气，让范若若也有些低迷：“陛下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和死人比的。”

“那就是比不过了……”李承泽自嘲的笑了一声，“我过去一直看不起他，不过是个侍卫，就是看家护院的一条狗而已。从没想过，我竟然会输给他……”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逼你进宫，逼你嫁给我。若若，你说对吗？”

范若若不说话，因为她不能说对，更不能说不对。他只能看着就这个高傲至极的男人，承认他的失败。

李承泽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瓷瓶，在手中把玩，冰冷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忧心：“我得了一个东西，叫醉生梦死。据说喝下去之后，就可以忘记自己最爱的人。我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把它喝下去？喝下去，我就会忘记你，你会自由，我也会自由。若若，你说我该喝吗？”

范若若却是心凉的，她太了解李承泽了。“陛下想让我喝？”

李承泽定定的看着她：“昨夜之前，我一直都想让你喝。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用这种方式得到你。可是昨夜之后，我有所动摇。若若，我害怕我的坚持才是错的……如果你和我注定有一个人会喝下去，你希望是谁呢？”

喝下去，就会忘记最爱的人。如果李承泽喝了，就会忘记自己，忘记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也许，从此不再认识她，不会再拥她入眠，不会陪她画画，不会关心她有没有用早饭。可是无妨，帝王本就要无情，这些过去，有她时刻铭记，妥帖收藏就好。

可是，李承泽会喝吗？以他的性格，只怕……

范若若笑着说：“我们写一封信吧。如果喝下去就会忘记最爱的人，那么在忘记之前，总要给自己留点念想。”

李承泽愣了一下，点头说好。两个人各自研磨，各自行书，各自封好，放在了雕花木匣里，约定好药效发作后，由记得一切的那个人去看。

做完这一切，李承泽将一直紧握在手心的玉瓷瓶放到了范若若的手心：“若若，我不甘心。”

范若若似是早有预料，并不吃惊，只是有些悲怆：“承泽，其实如果你能忘记，会更幸福一些，对我们两个人都好，你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的了。”

李承泽不说话，也不动，这是无声的催促。

一滴情泪滑过范若若的脸颊，她有些哽咽：“承泽，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先皇要你斗太子，太子要杀你，大臣要你争皇位，可从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可是承泽，你有没有真真正正问过我，愿不愿意？”

李承泽的心像是被她的话戳了一个空洞，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挤过去，把这个小小的空洞挤得越来越大，最后只留一地的血迹斑驳。

他伸出手想要阻止，那一瞬，他确实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范若若一口喝掉了那瓶玄之又玄的醉生梦死，然后倒进了他的怀里，已是没有了意识。

“对不起，若若，对不起……”这三年多，从娶她，到夜夜欢好，到让她答应生下孩子，他貌似给她选择，其实全都没有选择。曾经他被人夺去了选择，只能死路求生，而如今，他同样一次一次的夺走了她的选择。

他的心第一次出现了后悔和愧疚，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疼痛，原来伤害别人，看到别人因自己痛苦，是会让自己这样疼痛？

他只有这样徒劳的安慰着自己：“若若，我会爱你的。别怕，我一定会补偿你……”

范若若再醒来时，李承泽隔着层层幔账，不敢上前。醉生梦死，会忘记最爱的人，跟他相关的记忆都会消失，范若若的记忆里会出现大片的空白，不过不要紧，他早就写好了剧本，只要她醒过来，他会给她最完美的解释。

“娘娘，您醒了！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适？”

“娘娘？你喊我娘娘？这、这是哪里啊？”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是凤栖宫啊，在皇宫里。”

“皇宫？那燕小乙在哪里？我要见他！”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李承泽一手挥开幔账：“你刚刚说谁？”

范若若被来人惊疑急迫的样子吓了一跳：“燕、燕小乙啊……他不是侍卫统领吗？你、你又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她记得燕小乙，却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凤栖宫，也不认识听春……她忘掉的人，是自己！

李承泽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裂开的声音，他退了两步，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