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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妙春

(注:本故事的地域划分来源于《卿卿日常》)

天下共分九川,新川、金川、黛川、霁川、丹川、胭川、苍川、莹川、墨川。新川为都城,是九川之首,繁华富庶,繁文缛节也较多;霁川多山,民风淳朴,山珍野味出众;丹川有天府之国之称,喜食辣椒;金川重商,近港口,贸易发达;莹川临海,喜食海鲜河鲜,清淡养生;苍川和墨川地处西北,较偏僻落后,但人民性格豪爽。

时至金秋,天气凉爽了下来,金川城内街巷依旧热闹繁华,人山人海,店铺装潢多以金色为主,华贵张扬,贸易大川果然名不虚传。两位公子一人骑一匹马,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认真地观察着一家家店铺。走在前面的公子穿一身浅月白色的绸缎长袍,一件银灰色披风,头发高高束起,一看便不是平常百姓。再看脸貌,肌肤白皙,眉清目秀,面容和善,但右眼角一颗泪痣增添了一份冷俊。后面的公子穿一件墨绿布袍,左侧腰间佩剑,也是高束发,剑眉星目,但不如前一位公子那么气宇不凡。

“少主,金川的商业果然繁华,这些店铺的外观让人看起来就觉得雍容华贵。”绿衣男子说道。

“都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少主,”白衣男子侧过头悄声回答道,“父亲让我巡访各川是来体察民情的,各川都有积弊,你也得好好观察。”

这二人一个是新川少主白槿,一个是随从庄亦。新川主的十一个儿子中,白槿排行第六。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一病不起,把他交给了嬷嬷和管家抚养。好在庄总管对白槿视若己出,还把比他小一岁的儿子庄亦带来给他随从,但相较于主仆,两人更是好兄弟。濂墨是他的先生,先生在新川朝堂上是足智多谋的忠臣,在江湖上又是武艺超群的丹青派大师。白槿从小不得势,这让他明白只有强大自己才有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他常年默默在自己的别院里读书,和先生下棋、习武,学堂上也不崭露头角。人人都只以为他是个胃不好、不起眼病秧子。新川主下令让白槿游历巡访各川,一是让他散心养病,一是历练他。去时川主给他派遣了一百名侍卫,但都被他放回家探亲了。

突然转角处一家和金川其他店铺风格迥然的医馆引入眼帘。

“这家店铺有些不一样啊,”庄亦说,“少主……哦不,公子,要进去看看吗?”

白槿望着“子清医馆”的匾额,勒了勒缰绳,在门口停下。庄亦也随之停马。

这是一家不大的铺子,门口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根雕,过道两边都是半圆的收银柜台,一个挽着发髻的男子身着浅蓝色布袍站在里面,在把一堆散着的药材分类放进药柜。这男子手指白皙纤细,瓜子脸上红唇皓齿,眉宇间透着男子少有的柔美,倒像个女子,但其腰间也带佩剑,又似乎不是。柜台后是两个药材柜,都是木头朴素的本色,走道的尽头有一个小门,挂着一块湖蓝色扎染布帘,里面似乎是有郎中坐诊,可以看见浅橙色的衣服下摆从帘子后露出。整个店铺内没有华贵的金色,过道两边还放着几盆小叶榕和浅黄色的蝴蝶兰,一片素雅。

“这家店铺不像金川的啊。”白槿喃喃自语道。

柜台的蓝衣男子见了驻足门口两位公子,抬起头问:“二位公子,是看病还是直接抓药呀?”声音比一般男子更尖细清脆些。

“噢,我们就是,看看。”白槿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笑着说。

蓝衣男子满眼疑惑,点了点头。布帘后传出“多谢郎中。”的声音,随后走出一位咳着嗽的中年男子。蓝衣男子接过药方开始为他抓药,动作娴熟迅速。

“公子,我们这样……在人家门口看半天,不太好吧。”庄亦小声对白槿说。 

“嘘。”白槿瞪了庄亦一眼,“管得着嘛。”但自己确实觉得这样挡在人家门口半天又不买东西,举止有点奇怪,而且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考察一下金川的市场。于是下马走进店门对蓝衣男子说:“呃,劳烦您给我抓六钱蒲公英吧。”

“只要蒲公英吗?要不您还是到里面让郎中号一下脉吧。”说话间蓝衣男子熟练地从抽屉抓出一小把陈皮放在秤盘称了称。

“不用,就要六钱。”白槿掏出钱袋子,取了几辆碎银。

“好吧。”蓝衣男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将抓好的药给了中年男子,然后转身去拉蒲公英的抽屉。

突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蓝衣男子回头看去,只见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手持木棍,一个揪着半块抹布,凶猛地追着前面一个小姑娘:“小贼,哪里跑!把糕还来!”大约是两个生意伙计。那姑娘头戴一顶又破又脏毡帽,脸蛋像抹了煤炭一样灰扑扑的,头发蓬乱,已经快看不出扎的是两条小辫了;身上一件破黑灰短袍一双破布靴,外加一件掉了许多毛的裘皮褂子。她仓皇地在人群中逃窜,大概是精疲力竭了,脚下一软,扑通栽倒在地。两个伙计追到跟前,路边很快聚起了围观之人。

“看你往哪跑!不给钱就想溜,东西还来!”拿抹布的伙计先喊道。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小姑娘趴在地上哭着哀求道,“我们那儿今年收成不好,闹饥荒,我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两行泪在她的黑脸上洗出两道白痕。

“死丫头,你还不肯交出来!”另一个伙计说着抡起木棍就打下去。众人议论纷纷。

医馆的蓝衣男子见状,啪地扔下秤盘,对布帘里大喊了一声:“迁迁,六钱蒲公英,快来!”坐诊的橙衣男子应声向药柜赶来,只见蓝衣男子已三两步跨出店门,奔到小姑娘面前,一拔剑把即将再次落到她身上的木棍挡了回去。白槿看到一块手帕从蓝衣男子身上掉了出来。上前捡起一看,上面绣着兰花,显然是女子所用之物。他想起刚才在蓝衣男子经过身边时闻到一股脂粉的清香,再回忆那副清秀面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女子。金川女子虽可外出逛集市,却不允许开店经商,整个川只有章氏布行一家例外。他们家的料子染色均匀好看,各个等次的布匹应有尽有,能满足不同阶层的需求,金川宫的布料也都由他们家供应,因此金川主特许章老爷的女儿章桦一同在店经营。那这个蓝衣女子扮成男装开医馆又是因为什么呢?

“两个大男人怎么欺负一个小姑娘!”蓝衣女子夺过木棍扔在了地上,俯身去扶起小姑娘道:“先起来,没伤着吧?”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抽泣着摇摇头。

这时一位紫衣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两个伙计说:“枣糕钱我替她给。”然后递过去几颗银子说,“不要伤了人。”两个伙计接过银两,识趣地离开了。小姑娘扶了扶摇摇欲坠的破毡帽,拉了拉破褂子,抹了一把眼泪,右手搭在左肩下朝紫衣男子和蓝衣女子俯身行礼,说:“苏盏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枣糕来。紫衣男子将苏盏拉到旁边说“跟我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刚才苏盏的打扮和行礼姿势,大约是墨川一带的人。白槿听到她说那边闹饥荒,心中一紧,决定弄清情况后尽快给新川主上书,请求拨粮救济。

“喂,刚才那边没啥事吧?”橙衣男子对正在走回店铺的蓝衣女子喊道,“喏,蒲公英包好咯,我先进去。”说着就又走向布帘后的小隔间。这男子是宁子迁。

“没啥事啦,有好心人把那姑娘救走了。”蓝衣女子拿起包好的蒲公英递给白槿,抱拳作揖。

白槿接过药,拿出刚才捡起的手帕也回一礼说:“姑娘,你出去的时候落下的。”

蓝衣女子一惊,心想大事不妙,女子经营店铺要是被揭发了我这生意就做不成了,还得被抓去关押三年五载。刚准备拔剑相向又转念一想,这二位公子穿着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我这样要是伤了他们岂不是罪加一等?还是先逃吧。于是拔出一半的剑又被她插了回去,转身就要跑。

白槿猜到了蓝衣女子的担忧,说:“姑娘不必害怕,我不是金川人,就是路过此地,不会揭发你的身份。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当地情况,如果你还是信不过,就把这个留下吧。”说着,白槿拿出一块刻着槿字的玉牌,这在他们新川就相当于身份牌。庄亦小声喊道:“你这是干啥呀!身份牌怎么能随便抵押!”白槿没有理会庄亦。

蓝衣女子接过玉牌端详了一番。白槿连忙补充道:“刚才见姑娘见义勇为,且身手不凡,实在佩服。在下白槿,姑娘可愿交个朋友?”蓝衣女子涉世只有月余,心思单纯,看白槿二人温文尔雅,语气真诚,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也让她放下了戒备,回答说:“好,我信你。我叫薛染清。多谢公子替我保密。”白槿说他们来自新川,并讲述了父亲让他巡访各川的事,但未言明他新川少主的身份,只是称其父在朝为官。少年的真诚与热情打动了薛染清,她心想:要是我真的跑了,自己想做的事做不成,师父交代的事也做不成,再说他们看起来也是好人,多个朋友也好。于是她也向白槿讲述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薛染清是霁川人,生在一个平凡而美好的家庭。父亲经商,做些山珍药草买卖,同时懂些拳脚功夫,薛染清的武功就是从父亲那学的;母亲在家打理内务。他们住的小院山清水秀,鸡犬相闻,鸭鹅成群,还有一亩田地种着许多果蔬,可以自给自足。薛染清师从当地名医南嵘先生,宁子迁和她是同门,年纪略长,照说薛染清应叫他师兄,但宁、薛两家的小院紧挨着,两人从小便是很好的玩伴,平日都叫对方乳名。薛染清已年过及笄,宁子迁也成熟些了,南嵘先生认为他们是时候该出去见识一些新的病例和药材了,于是让他们自己去各川游历。八年前南嵘先生和新川名医北峥先生立下约定:九年之后,双方的徒弟在新川会面进行比试,谁的徒弟见识的病例多,就算谁赢。借此机会,恰可以让薛染清和宁子迁去赴约。薛染清和宁子迁带上盘缠,辞别了父母,就踏上了旅途。年纪虽轻,薛染清却很有生意头脑——像他们这样一个川一个川地走访,再多的银两总有花完的一天,万一到时候连去新川赴约的路费都不够该如何是好?倒不如找个地方一边谋生计赚钱,一边以自己所学扶危济困,也可以长长见识。于是他们来到繁荣的金川,用大部分银子盘下了一个铺子和小后院,开起一家医馆。后来才得知金川女子不能出面经营店铺,薛染清只好扮男装,和宁子迁两人轮番负责抓药和坐诊。

白槿很专注地听着她的叙述,庄亦撞了撞他的肩,小声提醒道:“还得找客栈呢,别忘了正事儿啊。”白槿眼神示意他知道了,薛染清见状,连忙说:“二位公子既有要事在身,便快些去吧。玉牌就不必啦。”说话时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拱手作揖,装得更像男子一些。“我们后会有期。”白槿辞别后,想着薛染清刚才刻意压低声音的语气,不觉笑出了声。

白槿和庄亦牵着马又走了一段距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当晚就写下一封奏折,派人送回新川宫:

臣白槿启。

今金川有一墨川难民乞食,抢糕两块,摊主追打。由此观之,墨川恐有饥荒之灾,望主上查明,若有,则发,臣愿去墨川。而金川恐过分重利轻义。臣以为,除金钱利益,善良之心亦大也。

叩请圣裁。

客栈屋内,炉上温着一壶铁观音茶,淡淡的清香充斥着整间屋子。庄亦和白槿对坐在炉边小桌旁话家常。庄亦调侃说道:“你今天交朋友也太草率了吧。咱们初来乍到,行走江湖,留点心眼儿吧,万一遇上不轨之人,就咱俩这样,能闯荡江湖嘛?”白槿提起茶壶边倒边回答道:“咱俩什么样啊?虽说江湖经验尚浅,但功夫都不错吧?”说着自豪地挑了挑眉,又道,“我看那姑娘和公子看着挺善良的,又是医者仁心,哪是什么不轨之人啊。再说闯江湖就得多交点朋友,话本里都这么写的。你别这么紧张兮兮啦,喝茶。”“行,反正你多留心。”庄亦答道。两人端起茶杯碰了碰,相视一笑。

几口茶下肚,仿佛把一天的经历洗得清晰明朗。初入江湖的激动,与结识新友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白槿久久不能入睡。

此刻,子清医馆刚关了门,宁子迁已回到小后院的东厢房休息,而铺子二层的小阁楼里仍亮着灯。薛染清脱下蓝布袍,放下发髻,坐在镜前梳理着长发,回想起白槿离开后迁迁和她的对话:

“迁迁,虽然我相信白槿不会把我女子的身份说出去,但是总觉得不踏实,我不会真的会被抓走吧?”

“听他们口音确实不像金川本地的,应该的确是路过此地吧,揭发你对他没什么好处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换个地方呗。别担心啦。”

“唉,要是女子能经营铺子该多好啊。我都已经腻了男子的装束了。”

“这你就别做梦了,你要是穿回女装,我一个人怎么经营啊?安安分分完成师父的任务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去到下一个地方,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做女子了。

灯灭了,她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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