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带到了酆都大帝的殿中，但这次是被孟婆带来的，黑无常临时有事走开了。酆都大帝走下台，到我面前，一根手指抵上我的眉心，幽幽开口道：“闭上眼。”
我听话的闭上了双眼，随后感觉身体一顿，似乎掉进了万丈悬崖里，我喘着粗气醒了过来，但这里并不是刚刚的大殿，而是一片空旷，了无边界的虚无。
一个人朝我走开…似乎并不是走的，因为他没有脚，应当是灵魂体。
走到离我极近的地方，他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我吃了一惊，随即意识到自己与他同样都是灵魂的状态。
突然头痛的厉害，我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如星河般细碎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这似乎是曾经白无常的记忆，画面中很多都是有关于黑无常，但无一不是十分压抑与苦痛。末了，那缕灵魂松了手，我蜷缩成一团，看着他逐渐化作光粒散开。
待我再醒来时，是在床上，这一切都如同一场梦般，一侧头，黑无常趴在我的床边。我从那陌生的记忆中一点点搜寻，尝试性的轻声唤道：“将归？”
我不知道这一缕残魂泯灭之时有多大的痛苦与悲伤，当我看到黑无常的面孔时，竟不由自主的落下眼泪。
我就这样怔怔望着他，他伸手给我抹去眼泪，却是冷声道：“你阳寿尚且未尽，该回去了。”
忆起片段中满身血污的黑无常，我突然有些心疼，他当初那么努力护下的一缕魂魄如今却已经湮灭，虽然我有他的记忆，但我终究不会是他。
黑无常一挥手，我身处的房间瞬间变成了医院：“我这就回来了？”我挣扎着想起来，却注意到满身插着的管子，同时感到了胸口剧烈的疼痛，我皱着眉强忍着，一旁的黑无常还拉着我的手，我感到体内的疼痛逐渐变轻，直至消失。
“你做了什么？”我想问他，但说出口却便成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响，几名医生推开门走进来，看到我醒来都是一愣。我看他们走到我床前，却没有一个人躲着黑无常，便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看到他。他松开手站起身，向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走出了门。我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直到看到了病历单才知道自己断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刺穿了肺部，左小腿和右手手腕都是粉碎性骨折，还有中度脑震荡。
医生赞叹我受伤如此重，能活着而且这么快苏醒简直是个是个奇迹，父母这时也急匆匆的赶来了医院。我素来与他们关系不好，所以便装睡企图蒙混过关。他俩在我床边议论了几句类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未曾想到，装睡的时间长了，我竟真的睡着了。等到再醒来，已经是半夜十分了。
我看着乌漆麻黑的房间，紧张的拽了拽被子。我从小就怕黑，夜晚睡觉的时候床头都要放一个小夜灯，但如今伤的这么重，连去开灯都做不到。我摸索着寻找呼叫医生的按钮，却摸到了不知道谁的头发，硬硬的，我赶紧收回了手。那人似乎被我吵醒，将床头的灯打开，睡眼惺忪的看着我。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便问道：“你是谁？”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把灯打开，灯光有些刺眼，好半天我才看清他的面容。
我惊呼出口：“黑……”
“停。”他截断我的话：“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做楚将归。”“你们地府还可以请假吗。”我小声问道。“找了上一代黑白无常代班。”他重新坐回我的旁边。
“所以黑白无常到…到岁数就可以退休了是吗？”我怯生的问他。
“不是，要积满功德。”
“那一般多久能积满这功德？”
“少则几千，多则数万。”
我暗自感慨了一下人寿命之短，又问道：“那你……”
“功德，必须黑白无常二人一同工作方才算数。”他料到了我要问什么，言简意赅的答了出来。
沉默了一会，我突然开口问他：“那我是谁？”
我猜他会向我解释，说我是曾经的白无常，或者是他意识的继承体。但他没有，楚将归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便是你。”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当然，司徒燕小同志。”
过了近一个月，我便出院了，虽然还缠着绷带，坐着轮椅，但身体机能都基本恢复，达到了出院的标准，医生们都说我是个奇迹。
我出院那天，天气难得的晴朗，是楚将归开车接我回去的，这几日，他都是用学校老师的身份在医院陪护。
行至半路，碰上了交通堵塞，我无趣的看着窗外，这里是市中心的公园，中间有一处莲花池，此时正是人山人海。
“将归呀，不如我们等会去那里转转吧。”我向他提议到，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却也应我道：“好。”
我关上窗户看着他：“对了，你真的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车流许久未动，他松开方向盘，转头看我：“篡改凡人的记忆，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又拽又冷酷的男人说话，便沉默了。
过了近半个小时，车流才缓缓动了起来，他将车停到公园，从后面将轮椅拿出装好，随即打开副驾驶的门：“你不说要来这转转吗，走吧。”他毫不费力似的把我横抱起，放到轮椅上，还贴心的给我备了毯子。
时节已经是仲秋，风有些凉飕飕的。荷花早已凋谢，我到了湖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今天人怎么这么多？”我见他正在走神，用手指怼了怼他。
“嗯？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呀。”我默默重复道。
他蹲下身子凑到我面前，我问他：“你有过过人界的中秋节吗？”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今天有灯会，我们晚上一起去看吧。”他垂眸不说话，我伸出手试探性的摸摸他的头：“怎么，不想去吗？”
“我…我不想看灯会。”
突然头疼欲裂，我暗骂了一声，沉睡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依旧是片段。
“阿楚，今日是人界中秋，冥界也有灯会，我们去逛灯会吧。”记忆中人的样貌与自己相差无几，但这肯定不是自己。我看着他们在灯会上，开心的玩闹到被人突袭，但中间有一部分记忆似乎是残缺了，最后的画面，天降大雨，冲刷干净楚将归身上的血迹。
我陡然醒悟过来，睁开眼，楚将归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我喘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去，我们不去了。”
不一会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公园中的商贩支起伞，继续叫卖。我们到一处屋檐下避雨，旁边有一位卖月饼的小贩。
“两位先生，吃月饼吗，我这什么馅料的都有。”
“你想吃吗？”我回头问楚将归。
他看了看仍然摇摇头。
不想让商贩扫兴，我便买了几个五仁月饼，准备带回去吃。
不一会，雨停风止，暮色将近，楚将归带我驱车离开。我家在城郊的别墅区，但母亲过世后便我再没回去过，父亲便在市中心给我买了套房子。
很快就到了地方，我的房子在一楼，他很轻松的便把我弄了回去。
收拾妥当，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我“吃晚饭吗？”我家足够大，所以我可以推着轮椅到处走，我将轮椅挪到他的面前“当然，你会做饭吗？”
他沉思了一会，郑重的摇了摇头“大米饭盖饭还可以一试，你想吃吗？。”
“不想，我这个病号也不能做饭是吧，咱们点外卖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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