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手机里，一张角落里烟头的图片举到严淮面前。

关老师看清了吧。

关老师收回举着手机的手臂，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关老师保洁阿姨今天在琴房发现的，我这一天忙着公共课的事没来得及处理。她说昨晚打扫的时候还没有，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琴房。

严淮嗯。

严淮点点头。

简洁的回答让关老师不由得蹙了蹙眉，她烦躁地用手扣了扣桌面：

关老师嗯什么嗯，嗯就是默认了呗？严淮我告诉你，你在校外怎么混我不管，别把你那混球劲儿带进学校来。你自己垃圾自己废物，别沾染了别人！怎么，现在胆子大到敢在校内抽烟了？

女人顿了顿，扶了下眼镜，

关老师这学你要是能上就上，不上就趁早滚蛋。你爸来求也没用。别让你这一滴墨搅了我们一缸清水。

严淮……

一直波澜不惊的男生在听到“你爸来求也没用”这句话时，突然抬头，那双眼睛里骤然充斥起了小兽一般凶狠的神情。

关老师…你瞪我干什么？怎么，提到那个给你和你妈抛弃的爸伤到你了？那你倒是好好学习给你们娘俩长点脸啊！

严淮你别他妈提我爸！

严淮双手气愤地握拳，在关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猛然暴起，沙哑的嗓子由于愤怒而破了音。

见面前的男生反应如此激烈，关老师不由往后退了一下，半秒后她缓过神来，似是没见过严淮这样激动，女人一时气的胸脯上下浮动，说不出话。

办公室陷入压抑的安静。

…

贺凛关老师，烟是我抽的。

清亮的声音将气冲冲对峙的两人打破僵局，他们一齐迷茫地往门口看去。

是贺凛。小小的男生背着书包，背着走廊的阳光站在那里。他的眼睛亮亮的。

……

教师办公室。

夕阳挪到窗对面，笼在桌边的两人身上。

关老师去开会了，贺凛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节奏，他交代是自己昨晚一个人回了学校，心情不好抽的烟。很明显关老师并不相信，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追究，留下让两人各自罚写一千字检讨就离开了。

…一千字怎么这么多。一顿虚伪的道歉之后，严淮暂且停了笔，仰起脸看向对面的人。

男生正低头很认真地写着。光把他的纸照得清晰，是很好看的字，像漂亮的盛开的花朵。

严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把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挡了挡。

贺凛严淮。

严淮…啊。

胳膊挡不住那么多字，男生有些尴尬地抬头，飞速把本子翻到下一页，

严淮怎么了？

贺凛你别听关玲的，你不是垃圾也不是废物。

贺凛也翻了一页本子，随即把笔放下，单手托腮看向对面的人。他的眼神很认真，一直让严淮心颤的睫毛随着弯起来的眼睛带起笑意。

贺凛你知道，我昨天本来是想死的。

淡淡的话语从少年嘴里吐出，严淮没想过他这么直白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臭小子，昨天果然是想自杀的。

…

时间回溯到前一天晚上，贺凛家楼下。

贺凛都说了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可以回来的。

男生比自己矮了小半头，要微微仰头才可以和他对视

严淮双手插兜，在原地停下。

严淮都已经陪你走过来了嘛，上去吧。

贺凛…好。

贺凛抿了抿嘴，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眼角还有刚刚残留的泪痕，在一旁的路灯下衬得他的脸颊楚楚可怜。男生没再说什么，背着书包朝单元门里面走去。

严淮…小凛。

贺凛怎么了？

前面小小的背影回身停下。

严淮揣在兜里的右手微微出汗。那只手握着的是他刚刚在男生衣服口袋里发现的裁纸刀。

严淮…没事，回去早点睡。

贺凛嗯。

贺凛站在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是停了一下，又出声回应，

贺凛…严淮，明天见。

话音落下，男生再次很认真地加重了一遍语气，朝着严淮的方向说道：

贺凛明天一定会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