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脱险

正门的打手还在坚守岗位，毕竟跑了一个千金小姐，就像一块大金砖在满世界乱窜，心柳坊不会放弃那么大一块肥肉。

了了从下人院出来，发现厨房外侧有一个狗洞被乱草覆盖着，幸亏她从小学画赏画，洞察能力自是不一般。也多亏她瘦小，要不真的就是穷途末路了。

宋朝没有了宵禁，大街上行人稀疏。了了回到陈府，所有的门已经被贴了“官府查封”的封条。未经允许揭开是大罪。这说明，家里已经没人了。“父亲在哪儿呢？”了了再也绷不住了，坐在门前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不敢放声哭，使劲捂住嘴，眼泪决堤一样奔涌而出。她没有家了。

事发那日她正在房中作画，马上就是母亲的生日了，母亲最喜欢她画竹，正巧送给她，母亲一定高兴。突然就有乱军冲进来，一言不发就绑了院子里的人。了了身边一共有三个丫鬟，最小的那个为了守门撞在了士兵的刀尖上当场毙命，只剩下喜君和喜桃。

从后窗跳到院子，正撞见母亲的诀别。了了已经害怕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自杀，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他们是谁。

手无寸铁，被发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被抓后，了了跟本听不懂他们的污言秽语，只是明白她身份不一样，要拿到楼里去卖，而喜君和喜桃则到东市找一处摊位即可。

幸运的是，了了逃出来了。而不幸远远大于幸运，她真的没有家了。面对母亲的死亡她无暇哭泣，现在父亲下落不明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天下之大，竟没有陈家人的安身之处。

天渐渐亮了，远方的天际显出了几分白。了了慢慢睁开眼，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索性那楼里的泼妇没发现自己，可能也没能料定她能跑出心柳坊吧。

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身前的朝阳。瘦瘦的高高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穿的是样式很普通的，甚至是有些老旧的淡灰色长衫。

“你是谁家的？”站着的发话了。

了了见他手里没有武器，身后没有随从，也不敢怠慢，忙站起身，但是不作声。

她不能说。

官府的命令是罚没变卖，那人牙子再不是东西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奉命行事，现在无家可归的陈了了还成了抗旨不遵的坏人，说严重点就是逃犯。

她不能说。

“怎么不说话，是不敢说？哦对，不能说。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娇生惯养还挺聪明。”

“你是谁？”问完话了了就心里一激，他，他就是当日下聘最后来送礼物的那个人，虽然隔着帷幔看不清楚眉眼，但眼前的他绝不会有错！不然她这几年的画画就白学了。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他认识我？

“陈家老爷的千金，对吧，闺名知许，是与不是？”被叫出了名字，了了心中的畏惧反而淡了一些：“是。”

“陈小姐，哦。想必此刻你心中一定会有很多疑虑哈，甚至……仇恨？”“不要紧不要紧，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是从哪儿逃出来的。”那名叫何立的男人此刻抱着膀子，垂下眼，写着目光盯着仿佛是猎到的小白兔一般的陈了了。“怎么，不说？”

怎敢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和那些混迹于烟花柳巷的男子一般，说是要告诉自己真相，其实就是把自己骗回去沦落一生。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心柳坊是吧。”男人放下胳膊，捋了捋衣袖，不在意地说。

听到这三个字，了了吓得后退几步，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不行，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 说着，豆大的眼泪直挺挺地往下落，好像洗脸一样。

“起来吧，起来吧，我看着就那么像坏人？是像人贩子？还是色狼？”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转瞬即逝的那种。“走，我们去逛逛。”

了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无处可去，只能赌一把。上了他的马车。

到了地方，他跟着她一起下车，进了门。

呵，这陈了了果然是行走的金砖啊，何立比她高大一圈，这老鸨竟然先发现了她。“你个小贱蹄子，还以为自己是高门大户大小姐呢？也不摆清你自己的位置，你啊，现在就是个贱婢。”说着，快步向前“啪”的一声儿。了了被打蒙了，脸一麻。

“哎……”何立总算是说了句话。了了看向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应该不会那么多管闲事跨越半个城只为了把自己送回来。

这泼妇老眼昏花总算是看到旁边站个人了，“哟，这位小哥是……大白天的来找乐子啊！”她不认识何立，但是一眼就瞥见了他腰上的令牌：通体灰色镀银，半锭银子厚，四指宽，是令牌中算大的。上面几个大字：统领总管。这个她认得，这是宰相府的牌子。

宰相府？宰相府！她刚才如此怠慢，不想活了吗？

“小人，小人眼拙，不知是大人在此，请大人恕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跪得叫一个干脆，“扑通”一声，把没起床的客人都给吵醒了。

“这个姑娘……”何立拿起折扇指了指了了，前者不以为忤，后者还捂着脸。“你们打算是卖多少啊？”

“回大人话，这丫头我们本来是自己留着用的，但长得实在是好看有几分姿色，昨晚运过来时有位大爷想掌掌眼瞧瞧，兴许就买走了，可是……”

“我问你们要多少钱？”

那泼妇语塞：“这……这我们，这，那那就您看着给吧，行行好，这丫头在市面上一定值钱。”她不敢向宰相府的人要钱，又不甘心到嘴边的鸭子快煮熟了还飞了。

何立被逗笑了，看着给？那我给点铜板是不是也行啊？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金子要么？”说着，拿出几小块金锭。“喏，接着吧哈哈哈哈。”那女人被吓傻了，连忙趴地上捡。开了青楼好几十年，经手的漂亮姑娘成千上万，用金子买人的还是第一个。她一掂量，上千两银子肯定有了。

“她的身契你们做了吗？”“还没，话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跑了。”

“哦哦，那感情省事了，那，我领走了。”

说着，看向目瞪口呆的了了。“陈知许，愣着干什么？不走？那我也尊重你，就当我刚才扔钱听个响。要走就别犹豫。”说着，何立灵活地上了马车。

了了缓过神来，跟后面有鬼追似的也跑出了门，定了定神，也上了马车。

管他呢，现在算是名正言顺地逃出来了，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比在青楼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