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陷落

2076/8/30

19:14

李铭

“火箭弹——”

一声巨响。

带着模糊的视线，李铭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抓紧了步枪。他艰难地抓住座椅，推开上方的车门，从侧翻的汽车里爬了出来。

天色渐晚。

混凝土建筑已经残缺不全，有些还冒着火。地上有几滴火焰安安静静地燃烧着，不知为何格外地安宁。

这里离前线不远，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声波在空气密度梯度的作用下向上折射，绕过了这个百米之外的地方。

不过，他并没有学过这个，只是奇怪为什么明明能看到密集的炮火，这里却安静到连战友的说话声都能听得见。

“李铭！你还活着！”

“咳咳！情况怎么样了？”

“非常危险！防空阵地已经快要没有弹药了，接下来就靠我们自己了！”

“上面的要求呢？”

“不惜一切代价阻挡敌军，必要的时候……”

“明白了。”李铭拍了拍这个战士，“谁都有死的时候。你怕吗？”

“不怕！”

“你应该怕的。”李铭抓起武器，“不要逞英雄，杀一个赚一个，不要送死，明白吗！”

“是！”

行进一段时间之后，震耳欲聋的炮声已经在耳边炸响。战壕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放下武器抱着头凝视远方的士兵。

“怎么了，同志？同志？”

“他好像被吓傻了。”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别让他上前线了。”

“明白！”

“小伙子，怕吗？”

“是有一点。”他笑了笑。

“如果你在战场上受了伤，治好了，还愿意回来，”李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定是因为你有坚定的信念和不得不战的理由。”

“所以您就是这样吗？”

“对！”他抓着武器爬出战壕，“我们身后就是祖国！”

“1队，你们去攻占街道东侧的酒店，提供狙击支援，完毕。”

“接敌！！敌人登陆了！！”

“我们打不穿他们的装甲！”

“直升机！”

“撤！进右侧商场！”

……

“怎么办？”

“直升机在来的路上被击中，除了飞行员都掉下去了，我们要去楼顶填补。”

旁边拿着毫米扫描仪的队员做出手势。

“墙后，三个敌人。”

“直接攻击。”

墙体被击穿，随着几声沉闷的惨叫声，扫描仪上只剩墙体的轮廓。

“安全——”

队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光学迷彩！”

李铭抓起旁边盆栽里的一把沙子撒出去，抬枪对准那几个人形轮廓一阵扫射，几个黑色斑点出现。“隐身衣”很快失去作用完全变黑，两个敌人倒在了血泊中。

“怎么样了！”

“被插板挡住了，没事。”队员大口喘气，脸色煞白。

“活着就好！”他扶起队员，“还能打吗？”

“能，谢谢。”

“我们被压制了！他们到处都是！”

“撑住！支援快到了！”

“报告！我们排只剩我一个了！他们攻上来了！”

“快撤！”

“他们围上来了！我回不来了！！告诉我老婆！我跟敌人同归于尽了！！”

一声爆响。

“二排！二排？！”

“他们牺牲了。”

“快去楼顶！！”李铭踢开应急通道的门，拉着楼梯扶手一步三个台阶地扑上去。

“这里是3号，我们到楼顶了，赶快登机，完毕。”

“快！跳上来！”

“机炮弹药充足。”

“知道了！送我们去他们头上！”

“啊啊啊啊！！！”

转管机炮开火，以凶残的射速洒出弹雨，扫过道路，打穿坦克，爆炸声连绵不断。李铭在夜色中辨认着敌人的位置，看着曳光弹拖着长长的尾迹落地。路上的油罐车猛烈爆炸，气浪掀翻了附近的汽车，熊熊大火蔓延开来，一个铁桶被掀起，飞到了5层楼的高度，从他下方擦了过去。

“压住他们！不要漏掉敌人！北边的大楼里有防空阵地！”

烟尘吞没下面的敌军，炮弹扫过商业街的二楼，撕碎了混凝土外墙。接着，弹雨在屋顶掠过，一个雷达锅被炸成碎片。防空阵地的弹药发生殉爆，火球吞噬了沙袋里的敌人，他们被炸出掩体，抽搐着，直到另外一串炮弹将他们彻底抹去。

“敌方直升机！快打！”

“子弹够吗？！”

“大概5000发吧！”

敌方直升机的倾斜盘被撕开，螺旋桨脱离机身。李铭对准发动机继续开火，它的油箱被引燃，凌空爆炸。

“不够多！”

“防空炮！”

机炮嘶吼着，震耳欲聋的炮声与爆炸声合奏，弹雨在空中飞舞，防空炮也在咆哮，它们互相交汇，奏响华丽的交响曲。

“他们开炮了！”

“飞稳点！”李铭用尽全身力气扳动机枪，弹壳在另一端哗哗流出，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太危险了！”

“我得掩护下面的兄弟们！”

“他们越来越多了！机身破损！”

“我们要坠毁了！”

“控制杆还能拉！能拉回来！”

“快！”

“尾翼被打中了！”

“完了！”

飞机进入高速自旋，李铭双手脱力，被甩了出去。下一秒，他摔在了烂尾楼的楼顶上，翻滚不知道多少圈，撞得全身酸痛之后停了下来。

“我们即将坠毁在5号街道，重复，我们……”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边缘，靠在矮墙上向下方看去。直升机翻滚着落地，一根断掉的旋翼就这么在他面前飞了过去，机身挤压变形，尾部则一塌糊涂。

“报告情况！3号！报告情……”

直升机的残骸那里发生剧烈爆炸，刺眼的火光迫使他伸手遮住了眼睛。碎片四处飞散，飞机彻底变成了零件状态。

里面的人也是。

1排全军覆没，2排早已全员牺牲。

“3排？3排！报告情况！”

没有回应。

3排失踪。

“这里是李铭，请求支援！”

“李铭？！你在吗！”

“我还活着！咳咳……我们的人快要打光了！”

“同志，我们守不住了。”

“怎么办……”

“留在这里，等待重新夺回这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