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之前定着闹钟,却唤不醒自己,他不知自己该在提瓦特呆多长时间,他也别无他法。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钟离的生活了。
他急切的想要得出破解的方法,哪怕是延缓,也足以叫他长舒一口气,可是没有。
摩拉克斯说:“我所知晓的并不多,结合你的说法,我们能得到的信息也并不丰富。”
他看着青年眼底显眼的青色,伸手压住他面前的稿纸,叹了口气:“这并非一朝一夕既能解决的,你如此实在不该。”
钟离微微抬头,活动酸涩的脖颈,疲惫的捏了捏鼻梁,苦笑:“可我该如何呢……就这样纵容自己消亡在异世?”
摩拉克斯并不放手:“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是好?”
“你总该打理好身子。”他抽走钟离手下所有的稿纸,连同自己面前的摞在一起。
钟离闭了闭眼,夕阳还剩小半个身子在海平面以上,光线说足够也并不昏暗,大抵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又或许是真的太过疲劳,他感到眼睛格外酸涩。
忽的他感到面前收拾东西的客卿动作顿住了,略有些迷惘的睁开眼睛,被离得极近的摩拉克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喉间泛着些痒意,他轻咳一声,眨了眨酸涩的眼,声音有些哑:“怎的了?”
摩拉克斯不语。
他忽的俯身,伸手触上钟离眼睑下方的皮肤,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芒。
夕暮向来的温和的,岩君背对着落日,整个人披上一层神圣的光辉,一时晃神,光线竟是那样耀眼。
本就酸涩的眼睛受不得这样的刺激,钟离下意识眯起眼睛,泪腺受到了刺激,钟离感觉到自己眼眶里正蕴着由于生理反应而生出的泪。
摩拉克斯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钟离的生理泪水几乎抑不住的溢了出来,钟离感到眼角的湿意,索性偏过头不再看那刺眼的光源,笑叹:“岩君见笑了。”
下一瞬,岩君不怎么用力的掰正了他的脸,与其说是掰,更不如说是引导,钟离压根没有感觉到一丝力气,这人小心的像是在待什么脆弱的易碎品,指尖拂过他眼角的湿痕,轻的甚至让钟离觉着有些痒。
他被摩拉克斯这样的态度引得有些不解,眯着眼睛直视摩拉克斯的眸子。岩君的眸子很漂亮,琥珀似的通透,钟离从他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影子眼角模糊的泪痕颜色极不正常。
他一时忘了反应,直到摩拉克斯以指腹拭去部分泪水,嘴角的笑容都消失殆尽,在他眼前展示着指腹一抹艳丽的颜色。
他道:“你实在不该劳累下去了。”
他放开手,于是钟离不再看他,低头伸手触了触源源不断涌出的“泪”,在血色的映衬下,终于恍然发觉自己的手竟是那样苍白。
他一时遍体生寒。
摩拉克斯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张雪白的帕子,握住他的手腕擦拭着他的指尖。那样炽热的温度,令钟离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血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至下巴,又跌在地面上,染了满地雪白的花瓣,竟像是他在哭一般。
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垂眸看着摩拉克斯替他拭干净指尖,又抬起他的头替他擦拭脸颊。他看着岩君由于背光而显得不那样清晰的面容,声音微哑,笑:“我过激了。”
摩拉克斯不语,只是替他拭着泪似的血水,钟离从没有觉着时间这样长久过,长久到仿佛他体内所有的血液都顺着眼眶流了出来,长久到似乎他的血流干也没有这样长的时间,岩君终于止了动作。
又一张洁白的帕子,沾着水缸方才取来本用来煮茶的水,很凉,激的钟离不自觉闭上一只眼睛。
终于处理干净,岩君将两张帕子丢在垃圾桶里,垂眸,叹息:“你该去休息。”
钟离苦笑一声,应下:“我许是没有选择了。”
堪堪站起身子便眼前发黑,伴随着阵阵耳鸣,钟离头脑发昏,试探的向前迈出一步,却怎的也站不稳。
身边人扶住他,声音似乎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我仍旧做不好人。”
视线重新聚焦,钟离喉间发涩,笑了笑,哑声低叹:“……做人干什么呢。”
人类脆弱而敏感,再如何轻小的伤害便足以叫他们难堪至极。
同等量的辐射,摩拉克斯宛如无害,钟离却已是如此模样,实在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漂亮的墨色眸子掩在纤长的睫羽之下,眼睫微颤,又落下一滴血色的泪来。青年紧紧的抓着身边的人,仿佛稍稍松手便会失力消散。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消散,摩拉克斯看着他半边身子已然肉眼看不得,抿唇不语。
像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这位教授,摩拉克斯从未如此直观的看过钟离脱离提瓦特的模样。
他就这样看着他,直至他彻彻底底的消失。